沿著曲曲折折的棧道,陳信來到了蘭字號的高處。

他不時向著近旁的闌干俯瞰。

蘭字號地處百花涯的中心,而蘭芷君的金閣之前又沒有更高的樓宇阻擋。

雖然百花涯所處之地地勢較低,但從這裡往下看,依舊能夠看到小半個平京城的平民瓦房。

望著這情景,陳信忽然隱隱覺得有幾分惱火,一個區區花窯的老闆,每日竟住在這樣一個地方,面對著這樣的景緻,這難道合乎大周的規制嗎?

金閣的大門開著,蘭芷君已經沏好茶坐在了日常閒敘的小桌前,等候陳信的駕臨。

……

內閣,孫北吉剛剛主持完一場閣員的晨間議事,他摘下眼鏡,慢慢扶著桌子的邊沿坐下來。

他的兩指輕輕捏著鼻樑,趁著這會兒沒人的當口,趕緊眯上眼睛歇息一會兒。

但熟悉的腳步聲很快又出現了,儘管很輕微,但孫北吉還是聽出了來人——是張守中。

“閣老,皇上前日已經到涿州了。”張守中將一封信函放在了孫北吉的桌上,“聖上還親自寫了一封短書,您看看?”

“守中說給我聽吧。”孫北吉有些疲憊地說道。

張守中輕聲道,“主要還是追問我們青袍匪的後續審問結果。”

“……這在當下算不得什麼大事,我們如實上奏,就是了。”

張守中沉默不言,這沉默令孫北吉睜開了眼睛。

“守中在顧慮什麼?”

“……今日兵部還收到一個訊息,暫時還只是謠傳,沒有證據。”張守中沉眸道,“但是申老將軍傳回來的。”

孫北吉的目光肅然起來,“你說。”

“涿州知府上個月月初,曾抓過兩個懂金語的百姓,但後來查清他們只是回江洲城內探親的農人,所以又放了。”張守中輕聲道,“當時為了核查這兩人身份,涿州府衙門將審訊的供詞發到了江洲這邊,這才確定了他們的身份。

“但後來江州府清理青袍匪餘孽,在錄入資訊的時候,又發現了這兩個人。”

“申將軍……是懷疑青袍匪和金人勾結?”孫北吉略略顰眉。

“沒有證據,”張守中輕聲道,“這件事會被發現,本身就是個天大的巧合。當時江州府缺人手,底下衙門裡的幾個文書也一道上山協助清理屍首,結果發現匪徒的寨子裡還藏著十幾個傷者。

“官府就地錄入他們的身份——結果那幾個現場的文書裡,有一個恰好就是先前整理過涿州府供詞的,這才認了出來。

“但那兩人傷得太重,還沒來得及下山就死了。”張守中輕聲道,“公羊恩得知了此事,當即就報給了涿州那邊,也發了一份文書到京裡來。”

孫北吉顰眉,“為什麼我們不知道?”

“還是這段時間各地的急報太多了,底下人整理的時候,會看具體的事由和事件的出現頻次,這件事公羊恩只報了一次,且多是猜測之辭,所以下面人沒把這件事呈報上內閣,直到今日申將軍用他的急遞又發了一遍,它才呈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