鴇娘冷笑了一聲,又從袖子裡丟出三個銅板,其中一個咕嚕嚕地滾落,順著臺階一路掉到不遠處的積水窪地裡。

寶鴛一手緊緊握著串滿銅錢的細繩,起身將近旁的兩個銅板撿了起來,她尋了一會兒第三個銅板的位置,在近旁圍觀者的幫忙指點下很快發現了它的蹤影。

寶鴛伸手將錢從汙水裡拾撿起來,將銅板用力地在身前的兜布上揩了揩,然後將所有的錢都放進了腰間掛著的一個粗布口袋。

巡衛開始趕人,將所有聚集在這附近的圍觀者全都驅散開去。

鑰字號的鴇娘兩手抱懷,就是不願進屋,她站在原地對著寶鴛冷嘲熱諷。

但拿到了這一日的工錢之後,寶鴛再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她回到自己的板車旁邊,將車板上的套繩再次挎在了自己肩上,寶鴛低下頭,兩手握住板車兩邊的把手,很快消失在這條街的盡頭。

至始至終,寶鴛也沒有發現人群裡的老朋友。

柏靈此刻坐在不遠處的一處茶棚下頭,目送寶鴛離去。

她被隨行的護衛拉回了蘭芷君的身旁,儘管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不合規矩,但柏靈依舊固執地留在了茶棚裡,直到看到寶鴛要回了她的工錢。

柏靈腦海中一片混沌紛擾,千頭萬緒不知從何理清。

寶鴛在建熙四十五年的時候,就被貴妃送出宮外成婚……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舊相識?”蘭芷君輕聲問道。

柏靈的心口仍因震驚而劇烈起伏,她沒有說話,但點了點頭。

蘭芷君的手端在袖中,他將視線從遠處收了回來,臉上還是像往常一樣帶著耐人尋味的淺笑,“下次不要在這種地方親自出手,這是在自降身價。”

“……明白。”柏靈輕聲答道。

“既然明白了,我們就繼續走吧。”蘭芷君望向他的去處,“我們已經快要到了。”

“好。”

兩人再次動身,路上,柏靈目光無神——這一路,她幾乎都在想方才的所見。

儘管此刻看起來四下只有她和蘭芷君兩個人,但經此一役,柏靈無比地確認,在蘭芷君的近旁,也潛藏著暗衛一樣的存在。

她仰頭再次望了蘭芷君一眼。

也對,一個腰纏萬貫的花窯富商,僱一些守衛時刻保護自己的安全……也很合理,是不是。

“剛才突然趕到的那兩個巡衛……”柏靈快走了幾步,跟在了蘭芷君的身側,“是蘭芷君喊來的嗎?”

蘭芷君嘴角微揚,眼睛微微眯起,“舉手之勞。”

柏靈輕輕嘆了一聲,良久才低聲開口,說了一聲謝謝。

繼續往前,周圍的人漸漸變少,地上的路也從斑駁的石磚地面變成了雅緻的青石板小道,在流水環繞的百花涯盡頭,蘭芷君帶著柏靈來到了自己的私人庭院。

隱約之間,柏靈覺得這裡和宮中的沁園似乎有幾分相似。

但具體是哪裡像,柏靈一時間也說不出細節。

和衡原君不喜僕從一樣,蘭芷君的小院裡也寂靜無人,這個院子本身不大,但在寸土寸金的百花涯腹地,它又空蕩得近乎奢侈。

望著不遠處的半月形木質推門,柏靈微微顰眉,“……這是,蘭芷君的茶室嗎。”

“不算茶室,只是會在這裡喝茶而已。”蘭芷君踏進院子,拉開了主屋的木門,“請進。”

柏靈望了望略有些昏暗的室內,提著衣襬踏了進去。

蘭芷君緊隨其後,又將屋門重新拉起,他駕輕就熟地點燃了屋中的燈,又將燈旁的窗戶輕輕推開一條縫,用以通風。

儘管此刻快要到了正午,但屋子裡卻一片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