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熙帝最後看了一眼這裡的陳設,而後迅速轉身,退出了這座令他陌生,也令他寒心的殿宇。

慈寧宮外,所有的宮人都跪了一地,人們以同樣的姿勢和角度低頭俯跪,彷彿什麼也沒有聽到,什麼也沒有看到。

建熙帝用近乎競走的速度離開了這裡,徒留一地的宮人與落葉。

次日清晨,柏奕醒來。

當他照常走到院子裡,準備打水洗漱的時候,柏靈已經站在那裡了。

她仰頭看著天空。

柏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柏靈回頭,神情複雜地指了指天空的西南角,“你看那兒。”

柏奕抬起頭——在他們的西南面,一顆巨大的彗星掛在穹宇一角。

儘管在白晝,那顆彗星的光芒也依然耀眼。

柏靈深吸了一口氣。

“感覺我們要見證一段歷史了。”

……

這天上午,柏靈獨自去挑選送給寶鴛的禮物。

如果是在尋常時候,這種繁文縟節的瑣事,大概只會讓她覺得瑣碎和無聊。

可在如今這樣的時局,她反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認真地準備這件小事,好像這才是如今第一要緊的大事。

有貴妃在,寶鴛不會缺錢,也不必抱著什麼死物來顯示自己的地位——想想她之前那麼闊綽地把私藏多年的寶石全部贈予了自己,就知道貴妃暗地裡為她使下的勁兒有多麼的大。

柏靈打算挑一些別緻、精巧的玩意兒,未必要多麼貴重。

可一路看下來,她竟是沒遇上哪怕一件閤眼緣的東西。

就這麼一條街連著一條街,最後柏靈走到了賣字畫古董的老琉璃巷。

雖然她不懂文玩,但每個掌櫃上來和她打招呼的方式,都讓她隱隱覺得有幾分古怪。

她與每一位掌櫃都隨意地攀談幾句,每個人最後都不約而同地丟擲了類似的話術——“樓上我有幾件私貨,姑娘您頗有幾分眼光,上來瞧瞧吧。”

柏靈全都拒絕了。

“我怎麼會有眼光呢,我完全不懂的啊。”

柏靈總是一邊這麼說著,一邊退了出去,換下一家。

直到走到老琉璃巷西街口的一間門店,這間鋪子裡沒什麼人,唯一一個看店的是個有些弱氣的書生。他自己站在角落裡,眼睛不時往柏靈這邊瞄過來,似是想來搭話,但又不好意思。

也多虧了這靦腆,柏靈一個人看完了整整三個貨架上的東西,在最靠裡間的位置,她忽然看見了一個褐色的玉球。

這個玉球被堆放在最底層的一堆玉器裡頭,柏靈將它撿起,放在手裡掂了掂,重量似乎也正合她心意。

正要起身時,她忽然發現這堆玉器的箱子前頭,貼著一張字跡潦草的字條。

柏靈有些在意地細看起來。

見柏靈一直沒有將那件器物放下,書生總算鼓起了勇氣,慢慢地走近道,“姑娘是看中了什麼?”

柏靈指著字條,“這裡寫著的是……?”

“啊,”書生應了一聲,“寫著‘逾期’。”

“逾期?”

“有一些是付了定金,但沒按時來繳尾款的東西,另一些是有人託我們按紙樣去找,找來了又不肯收的東西。”那書生小聲解釋著,“能賣出好價的,都放到別的櫃子上擺起來了,這些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姑娘要麼?”

“這個球多少錢?”柏靈抓著那褐色的玉球問道。

那書生直接道,“收您一百文吧。”

柏靈想了想,她試探著按攔腰斬斷的份額,向著書生比劃伸手,“五十文?五十文,我直接付錢拿走。”

那書生並不詫異,對摺殺價已經是這條街上司空見慣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