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裡的柏氏父子啊。”

申集川皺起了眉——講道理,他對柏家父子並沒有什麼倚重,當初會為他們砍一棵樹,也只是給那些老想著給自己看病的太醫一個下馬威。

雖然柏家父子確實算得上是一股太醫院的清流,但說“看重”,那還是太過了。

不過申集川並不打算和鄭密解釋這個,他只是輕哧了一聲,“是嗎,鄭大人都明白了什麼?”

鄭密捋了捋鬍子,“我今日在太醫院的西柴房看見一幕奇景……”

……

柏奕這邊花了很長時間,才把盈香身上的傷口處理完。

她身上的刀傷顯然不止鄭密口中的“被砍了一刀”。

傷口統共有十幾處,密集地佈滿整個上肢。左上臂的一處切割傷是最嚴重的,這應該就是鄭密提到的傷口了——但也沒有傷到動脈。

只是,因為沒有在第一時間進行緊急處理,所以傷口看起來有些感染。考慮到這一點,柏奕沒有立即給這個姑娘做縫合,而是先清除了一些失活組織,而後換藥觀察。

在一開始,柏奕還不是很明白,為什麼這樣簡單處理就能搞定的傷口,在鄭密口中會變成“請了幾個大夫來瞧,都說不好治”——事實上,如果繼續拖延下去,才會真的要人性命。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一提到要脫衣服看傷,盈香整個人就繃了起來,大有一種“這條命我也不要了,反正絕不讓男人看我的身子”的氣概——而衙門裡又沒有什麼丫鬟,基本上全是男丁。

命是可以不要的,清白是一定要保住的。

柏奕對這種思路表示了一定程度的理解,然後提出了一個辦法,就像在現代手術裡那樣,他找來了一張乾淨的棉布,上面剪開了一個口子,盈香自己來操作,將口子對準需要被處理的傷口。

在做這些操作的時候,柏奕也留了一個心眼。那幾個被鄭密留下給他當幫手的衙役,一直都被他留在身邊。

只是所有人都背過了身,沒有去看桌子上的盈香罷了。

——想想看,當初湖邊找不著兔子,她那句“玉兔就是被你們擄走的”基本上張口就來。天曉得日後她會不會口口聲聲“你看了我你就要對我負責”賴上門呢。

所以還是要留證人的。

不過今天的盈香,沒有半點先前的刁蠻,在柏奕給出了折衷方案之後,也一直很配合。

只是她一直不敢看自己。

“好了。”

柏奕轉身去收拾東西,這裡的器具沒辦法做到一次性使用,所以他不能把所有東西都就地扔掉,必須帶回太醫院消毒,以便二次使用。

盈香坐在桌子上完全沒有動,柏奕一回頭,她就立即收回了目光看向別處,眸子裡全是恐懼,還有……

柏奕不確定自己的感覺對不對。

但從盈香的眼神裡,他似乎還看到了一些……愧疚?

“怎麼了?你很怕我嗎?”柏奕問道。

盈香連連搖頭,她低下頭,囁嚅地說道,“柏大夫……是……好人。”

這句話聽得柏奕渾身不舒服。

在這個世道里,好人不是什麼好詞——看看柏世鈞就知道了。

柏奕沒有再理會這個姑娘,把東西都收拾好之後,他跟隨衙役一同離開了這間屋子。

才一出門,柏奕便遠遠地看見,鄭密正和一位副官一起向自己這邊走來。

看來鄭密已經回完申集川那邊的話了。

兩人一直在彼此交談,直到那副官抬眸看見柏奕正站在院子裡,他神情忽地一振,快步向柏奕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