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的陳設非常簡單。

房子的正中間用鏤空的半圓木門格擋,將屋子分為裡外兩間,

一個大通鋪橫跨裡外,外頭放著男人,裡頭放著女人。

燙傷是很恐怖的——尤其是大片的燙傷,即便是在現代,這樣的傷勢也依然兇險。

柏奕明白,還活在這間屋子裡的人,絕大部分熬不出三天。

屋子裡沒有通風,一進門,一股難聞的餿氣就鑽進了所有人的鼻子。

鄭密原是習慣性地抬手捏鼻子,但餘光裡看柏奕面色如常地站在那裡,他輕咳了一聲,摸了摸鼻子,又把手放了下來。

“人在裡間,直接進去吧。”鄭密輕聲道。

才揭開布簾,柏奕就一眼看見了那個虛弱地靠在牆角的女孩子——她左臂的衣袖已經浸滿了血汙,臉也因為失血和疼痛而變得蒼白。

這個人,柏奕是認得的。

“你是——”柏奕微微眯起眼睛,“那個郡主身邊的丫鬟?”

聽到這個聲音,牆角里的女孩子身體抖了一下,茫然地抬起了頭。

一見來人是柏奕,她似乎在忽然之間慌了神,整個人都發起抖來,“柏……柏……”

見此情形,鄭密不由得懷疑地看了柏奕一眼。

“柏大夫……怎麼來了……”她顫抖著問道。

“我被鄭大人喊來救你。”柏奕答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聽到這句話,盈香愣了一會兒,又慢慢平復下來,但仍舊不敢去看柏奕的眼睛。

鄭密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觀察著所有的變化。

柏奕問了很多問題,諸如受傷的時間和原因等等,盈香答得有一茬沒一茬,許多話是鄭密代為回答的。

“這裡還有別的空房間嗎?”柏奕回頭問道。

“有。”鄭密立刻答道,“還要什麼?”

“去燒熱水,越多越好,”柏奕指了指不遠處的長木桌,“還有像那樣的木桌,抬兩張過來。”

……

柏奕這種說幹就幹的行事風格,鄭密還是很喜歡的。

這個年輕人身上有種銳意,老叫鄭密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趁著柏奕在這邊給盈香處理傷口,他自己小跑著回後堂,硬著頭皮向申集川回話——這實在是一項要人老命的苦差事。

果然,才步入後堂,鄭密就看見申集川擰著眉頭坐在堂上——他面前的桌子上已經鋪滿了今日上午採來的筆錄,還有獄中幾個流民的口供。

孫庸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一看鄭密回來了,露出了一個如遇大赦的微笑。

“……全無出入?”鄭密問道。

孫庸點頭,“全無出入。”

鄭密又看向堂上的申集川,“老將軍,你也看到了,昨夜我們抓的那幾個人,供詞和受害人這邊的基本都一致。這些人既然是在城南犯案,就沒可能在城西折磨那個小姑娘——你的人,可能確實哪裡搞錯了吧。”

申集川難得地沒有立即反駁。

他靜靜望著桌上的供詞,“那個小姑娘呢?”

“我剛才順便從太醫院請了柏家的小太醫過來,已經在看了。”鄭密答道。

“那就再等等,我相信許知不會搞錯。”申集川聲音低沉,“等人齊了,我要他們當場指認兇犯。”

“那是自然,這個不用將軍說我也會做的。”鄭密笑了笑,“說句不相干的,今天我走著一趟,才算是明白申老為什麼那麼看重這家大夫了。”

申集川完全聽不懂鄭密在說什麼,“看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