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覺得恨我,惱我,就來我的夢裡罵我吧。”衡原君輕聲道,“往後我不會再回這間院子了,我被困得夠久了……

“該輪到我了。”

衡原君撐著地面,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最後一次望了一眼沁園。

除了這房子,這大榕樹,還有這西南角的石冢,其他的東西,基本已經被搬空了。

衡原君的新住所已經於昨夜完成了最後的清掃和整理,那間院子很大,很僻靜,最重要的是,它離神武門不足兩條街,可以隨時應召入宮,或是在新居恭候皇帝的駕臨。

他身份特殊,無法立刻走到臺前——也許終其一生都不會有走到臺前的機會,這一點,衡原君心裡再清楚不過。

但那又如何呢?

那個他期望已久的未來,已經在他完美的蟄伏之下,慢慢靠近了。

……

“皇上等了我很久嗎?”

柏靈的小院裡,她有些意外地望著院子裡的趙七。

“也沒有很久,”趙七答道,“萬歲爺本來說要等到司藥您回來,結果坐下還沒半盞茶的時間,就被內閣的急遞給催走了。”

“這樣……”柏靈點了點頭,“他有留下什麼字條或者文書嗎?”

“沒有。”趙七搖頭,“皇上就是說,如果下次司藥還要出宮,最好能提前和他也說一聲,免得他有時過來,找不著人。”

“……知道了。”柏靈點了點頭。

柏靈從上午一直坐到了傍晚,陳翊琮都沒有再來過。

現下前朝確實有許許多多的事情等著他,這種忙碌,是未曾經歷之人難以想象的,其壓力之大,亦遠遠超出常人。

但陳翊琮不僅能在這雜事之間妥善周旋,還能抽出一個夜晚和朋友們去遊湖,柏靈想到這裡便笑了出來。

有些事情,他真的無師自通。

柏靈將衡原君送的棋譜留在了小院中,她今天閒來無事,將前半部書粗略看了一遍——這裡面很多東西是衡原君從前親自教過她的,看起來極為眼熟。

還有一些,衡原君沒有教過,但棋譜寫得非常詳細,柏靈抱著書琢磨了幾盤,再抬頭天就快黑了。

於是柏靈放下書準備回家。

今夜韋十四會到家中來和她繼續商議臘月二十三離京計劃的具體細節,她不想遲到。

如今的大部分時間,韋十四都不再跟在柏靈的身旁,一方面柏靈需要他去暗中打點,另一方面,柏靈隱隱感覺十四對票號的事情似乎非常感興趣。

王裕章反正是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把十四的業務直覺吹捧到天上——不過這有什麼奇怪的呢?

他是暗衛啊,他對一切變化的資訊都保持著極度的敏銳,如果十四覺得有趣,願意嘗試,那柏靈當然希望看到這一切發生。

在出宮的路上,經過一條小巷的時候,熟悉的黑影再次從柏靈未曾預料到的方向落下。

等柏靈看清是十四之後,她輕輕拍了幾下心口,“……怎麼不去家裡等我?”

“我也是經過,剛好看到你了。”韋十四說道,“一起走吧。”

“好。”

“今天宮裡有一件大事。”韋十四看向柏靈,“你知道前幾天陛下下令,讓衡原君搬出沁園的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