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柏奕答得斬釘截鐵,“這幾天你們都不能進去。”

這實在是血的教訓。

升明元年的時候,西柴房這裡出過一次非常嚴重的事故,原本已經進入平穩期的一個病人,在恢復家屬的探望之後病情突然反覆。

事後柏奕才知道,病人的家屬從東林寺裡搞來了一包不知道是什麼成分的符水,趁著太醫院學徒輪值不在的空檔,給病人餵了下去。

那病人原本身體就虛弱,符水一催,往後幾天腹瀉就再也沒有止住,第三天夜裡還是死了。

這件事讓柏奕怒不可遏,在那之後就取消了所有的探望制度。

他不再指望這裡的人能打心底接受並聽從他的安排,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徹底隔絕掉所有的意外。

柏奕轉身叮囑了身後的學徒幾句,然後快步走向消毒間。

從下午患兒被送來之後,他一直站到現在,晚飯也沒有吃,這會兒只想把身上被汗浸透的溼衣服脫了,找地方歇一會兒。

然而在經過他自己日常辦公的屋子門口時,他忽然發現柏靈似乎正趴在桌子上,好像是睡著了。

他飛速奔向消毒間換上乾淨的常服然後回來檢視——果然。

柏奕嘆了口氣,轉身從自己的衣櫃裡取出一件冬衣給柏靈披上,然後輕輕打了兩下柏靈的後腦勺

柏靈懵懵懂懂地抬起了頭。

“你怎麼還在這裡?不是讓你先走嗎?”柏奕問道。

柏靈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衣服,揉了揉眼睛。

“……想再等等你。”

“等我幹什麼?我這兒時間都說不準的。”柏奕皺起眉,“而且要睡怎麼不去床上睡,乾坐在這裡,身上還什麼東西都不蓋——”

柏靈再次打了一個呵欠,在這之後的話都沒怎麼聽進去。

她緩慢地撐了一個懶腰,然後拿柏奕的衣服擦去了自己嘴角的口水。

像往常一樣,柏靈飛快地搓熱了掌心,然後捂在了眼眶上,如此反覆四五次,她覺得自己似乎清醒過來了。

“車應該還在外面。”柏靈回過頭,打斷了柏奕的唸叨。

柏奕愣了一下,“……什麼車?”

“去見安湖的車,”柏靈輕聲道,“你今天還去嗎?”

柏奕略略有些驚訝,“還在?”

“對。”柏靈點了點頭,她順著窗戶指向西柴房的門口,“那兩個人是跟著馬車一起來的,他們還守在這裡,就說明馬車還在外面。”

柏奕往外看了一眼,確實有陌生人正望向這邊。

他下午就已經和這些人解釋過了自己這邊的突發情況,讓他們進宮回稟,說自己今晚可能會遲到一些時間。

某種程度上說,這就算是請過假了吧……柏奕有點不確定。

如果他們現在還在這裡等,是不是就意味著皇上現在也還在湖邊等?

“這下壞了……”柏奕喃喃道。

他隱隱覺得自己似乎闖下下了什麼大禍……

“那我們現在趕緊出發吧。”

柏靈迴轉過身,“……你還有力氣遊湖?”

四目相對,柏奕點了點頭,“有。”

柏靈顰眉,懷疑地看著柏奕——這一場手術下來,他眼睛都熬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