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鄭大人……”柏奕望向門外,聽著聲音猜測道。

再回過頭時,柏靈又恢復了先前的睡姿,把自己睡成小小的一團。

“柏靈。”柏奕再次低聲喊了一句,他輕輕伸手,握住了柏靈的肩膀,“你不想知道外面都發生什麼了嗎?”

柏靈搖了搖頭。

她拉起被子,把自己的頭蒙了起來。

柏奕沉默了很久,才低聲說道,“……總歸是要向前看的。”

“向前的人夠多了,”柏靈的聲音從被子下面傳過來,“不差我一個。”

“怎麼會不差你一個?現在的這些,不都是當初你一手力推,我們都盼望看到的局面嗎。”柏奕看向她,“眼下也還是有好多事情要做,你是這裡唯一的心理師啊——”

“這裡根本就不需要心理師。”柏靈幾乎立刻打斷了柏奕的話。

柏奕拉開柏靈被子的一角,望著她的臉,“你是還在為貴妃的事情自責嗎?”

柏靈沒有回答。

“不要自責了,”柏奕低聲道,“……錯不在你。”

“那錯在誰。”柏靈輕聲問道。

柏奕想了一會兒,宋伯宗和屈修的名字浮在心頭,但這些顯而易見的答案沒有什麼意義。

“……總之,沒有人會為這件事情怪你的。”

“是啊。”柏靈閉著眼睛應和道,“就連娘娘都在死之前專門來見我,讓我不要自責……屈老夫人死了,屈修也要死了,沒有人會再怪我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柏奕斟酌著措辭,“我是想說——”

“這裡不需要心理師。”柏靈又重複了一遍。

柏奕有些困惑地皺起了眉,“為什麼?”

“這裡需要‘人’嗎,”柏靈低聲道,“這裡根本不需要‘人’……

“你是誰不重要,你想要什麼也不重要……你站的位置才重要。

“站在什麼位置上,就要扮演好什麼角色。治病也不是真的為了讓誰過得好,只是病了的人再守不住規矩了,所以得治。

“可只有病了的人才能在這裡好好活。你看那些老婢女,看看老夫人,看屈修——他們過得多如魚得水啊。自己肩上有壓力往下傳就好了,甩給女兒,甩給妹妹……甩給小皇子。

“貴妃也可以把這些期望都壓到小皇子身上,這樣她自己就不會那麼累了,可她不願意……”

可不願意又能怎麼樣,建熙帝在的時候還有一個承乾宮能躲著,等皇帝死了,誰又能給她留出這方天地。

柏靈捏緊了手心的荷包。

——更不要說在那個最後關頭,她自己在養心殿和承乾宮之間做出的那個選擇。

寧嬪死了,哥哥反了,那麼多人都把底牌押在阿拓的身上。

每個人都開始了自己的站隊。

面對眼前的驚濤駭浪,貴妃也只有一個人而已。

這幾個月的諮詢裡,柏靈一直在做的,無非是讓貴妃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她完可以阻攔母親的控制,完可以擺脫兄長的吸血,這些禁錮就像玻璃板,下定決心去撞,很快就撞開了。

雖然這力量完源自她貴妃的身份——她所有的枷鎖,也源自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