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奕沉默了很久,這一刻回想那一晚發生的事,對他來說實在很耗力氣。

他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不一會兒,學徒們端著溫熱的米粥趕來,柏世鈞還是很想上手喂,但才餵了沒兩口,兩人都覺得哪兒哪兒不對勁,最後柏奕還是強行接過了碗,自己端著喝。

他沒有喝下很多,當柏奕把碗再還給父親的時候,裡面的粥面只下去了一點點。

柏世鈞起身放碗,再坐回原位的時候,見柏奕又自己躺了下去,只是那雙眼睛一直望著自己。

“怎麼了?”柏世鈞摸了摸自己的臉。

“你……回去休息吧,”柏奕的聲音有些虛弱,“或者在這兒躺躺……也行,總之……不要再這樣守我們了……吃不消的。”

他望著父親泛青的眼眶和花白的兩鬢,慢慢地說道。

“我有休息。”柏世鈞同樣慢慢地回答,“吃得消,我自己的身體我當然清楚。”

柏奕嘆了一聲——在先前的規章制度裡,他忘記把限制親屬探視時間也寫進去了,等明天他再有力氣一點兒,再補一補吧。

才醒了這麼一會兒,柏奕又覺得累了起來,他眯起眼睛,不一會兒又陷入了沉睡。

等再醒來,已經過了正午。

這一次柏奕覺得精神比早上好了許多。

見柏世鈞的椅子空著,他召來學徒詢問父親的去向,學徒們告訴他,柏世鈞在隔壁午休——他又守了一晚上加半個早晨。

“所以你們都幹看著,不攔著?”柏奕皺眉瞪著眼前的幾個學徒,顯然有點嗆火,“他那麼大年紀——”

“不是不攔,是攔不住啊……”一人小聲道,“柏太醫畢竟是醫士,排算起來,我們還得聽他的……”

“聽他的還是聽我的。”

“……聽您的。”

柏奕剛想開口,說今後探視時間限定兩個時辰,然而想起今早柏世鈞的目光,又覺得心裡有些不忍。

“夜班……”柏奕輕聲道,“以後夜班,都不要讓家屬進病房。”

學徒們應聲答應。

柏奕讓他們把這些日子的病房日誌都拿了過來,而後就讓所有人都出去了。

病房的日誌上面清楚地記錄了他和柏靈每天的情況,瞭解起來一目瞭然。

柏靈的傷比他的輕,第六天就已經能正常飲食了,只是精神上一直很萎靡。柏奕鬆了口氣,他嘗試著自己下地——躺了這麼久,連走路的感覺一時間都陌生了起來。

他慢慢走到柏靈的床邊。

這些日子裡,他間歇地醒過很多次,每次望向柏靈這邊,她都是這個姿勢,幾乎從來沒有變過。

“柏靈?”他輕輕喊了一聲。

柏靈沒有轉身,她仍舊半蜷著身體,面向著牆壁。

走近後,柏奕才發現柏靈的手裡握著一個柏奕從來沒見過的墨綠色荷包,是非常別緻的正八面體。

“……睡著了嗎。”柏奕低聲喃喃。

他正要折返,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俯身去探了探柏靈面側的枕頭——那裡溼漉漉的一片,柏靈緊閉的眼睛上,睫毛還沾著細密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