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讀完全篇,宋伯宗已然忍不住抬頭,“……你的線人還是一如既往地得力啊,這究竟是出自誰的手筆?”

宋訥笑了笑。

“好吧,”宋伯宗又低頭接著讀了下去,“為父不問。”

其實這個問題,宋伯宗問過宋訥很多次了,但每次宋訥都選擇不說——在這一點上,宋伯宗是理解並支援的。

你若是真的想要保守住一個秘密,那就應當從對最親近的人緘口不言開始。

只不過,每當拿到這些情報時,宋伯宗還是忍不住要感嘆一嘴——兒子雖然不善言辭,但在識人用人上,確實是別有天賦。

等收起了信函,宋伯宗的臉上也終於緩和了下來。

“這種節骨眼上,還想著不要濫殺無辜,”他面色淡然地嘆了口氣,“真是婦人之仁。”

“爹……是覺得,有……哪裡……不……不……”

“不妥的地方,多了。”宋伯宗垂眸,神情依舊沒有多少變化,他低聲道,“想在一夜之間,在千餘人中審出誰是金人奸細……這根本是痴人說夢。

“這位司藥就算再懂得覺察人心,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叫所有人都說出實話。更何況那本來就不是普通人,能被金賊委以重任,南下進京的奸細,可能是等閒之輩嗎?”

宋伯宗輕聲道,“皇上正是看清了這一點,才派了左衛營去啊。”

這區區千餘人的性命,建熙帝怎麼會放在眼裡——他在乎的,只有奸邪能否被剷除罷了。

宋伯宗望著眼前無人的宮中石道,心中益發坦然起來。

是的,恭王就喜歡圖這些沒用的虛名,孫北吉和張守中竟然也不阻擋。

這些迂腐之輩啊……

有時候愛惜羽毛過了頭,是要命的。

宋訥此時也想明白了幾分,他稍稍靠近父親,“那爹這次……是……是想……”

“等中午出了宮,你去找幾個朝中可信的人,你親自去,”宋伯宗輕聲道,“不論今日柏靈審訊出的供詞、結果是什麼,都狠狠參一本。”

宋訥點了點頭,“這……這個簡單。”

——即便是尋常案卷,只要肯下功夫,都不愁從鐵案中找出幾個疑點,更何況是像今日這樣大規模地審訊呢。

那結果,必定是破綻百出,不經推敲的。

“就先讓他們,來抵一抵聖上的雷霆之怒吧。”宋伯宗沉了沉嘴角,他抬眸望了一眼今日的晴空萬里,“近日禮部也該開始議小皇子的封號了吧,我們……該多盯盯那邊。”

……

城南營地,鄭密正焦急得等在一片臨時劃出的密林外面。

昨天后半夜,柏靈就託申將軍遴選了五十位穩妥又可靠計程車兵,帶著許多顏料和紙片隨她一齊進入密林,隨行的人裡還有一位在長在北境,對金人一切都極為熟悉的將官——也是柏靈指名要的。

此外,世子陳翊琮也主動請纓跟了過去。

這眼看辰時都要過了,鄭密急得團團轉——為了配合柏靈,他幾乎把半個京兆尹衙門的人都調了過來……

可到了這個時候,他連一點最基本的問詢框架都沒見著。

“鄭大人,”柏奕的聲音在鄭密身後響起,“柏靈呢,她還沒有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