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坐。”柏靈擺了擺手,她看了一眼在婦人懷中睡得懵懵懂懂的女孩,“是來找我爹求診的嗎?”

“對。”夫婦倆都點了點頭。

“那你們在這兒等著就好了。”柏靈輕聲道,“不用管我們。”

柏靈帶著韋十四直接進了屋子,而後給十四拿來了毛巾、毯子和一身柏奕的常服,讓他擦乾頭髮以後,再去柏奕的房中把衣服換過一套,免得夜裡著涼。

雖然傍晚在吟風園裡幾乎生死一線,但韋十四身上並沒有留下什麼大的傷口,只有那雙手因為連續的攀索而勒出了血痕。

柏靈給他拿了藥棉和酒,讓他自己處理,她則新點了蠟燭,去廚房煮薑湯。

如今的廚房大概是被柏奕重新佈置了一遍,鍋碗瓢盆齊備,舊木架換成了新的儲物櫃,連裝菜的碟子都買了好幾個新花樣,柏靈看得怔了怔,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就是自己從前一直進出的那個簡陋老廚房。

蔥、姜和紅糖都是現成的,柏靈升起小火開煮。她蹲坐在灶前看了一會兒騰躍的火苗,起身去後院抱柴正好撞見鬼鬼祟祟往外走的老爹。

“您身後拿著什麼啊。”柏靈靠近問道。

柏世鈞尷尬地看著女兒,原本還想打個哈哈過去,但也隨即發現柏靈的白裙上沾滿了血跡。

他心下大驚,藏在身後手一鬆,一個藥罐跌在地上。

湯藥四濺,掀起一陣熾熱的白霧。

“你身上”柏世鈞已無暇顧及身後的藥罐,“這是怎麼了?”

“不是我的血,我沒事,爹放心。”柏靈搖了搖頭,她看了一眼父親身後碎裂的藥罐子,抬眸問道,“爹在給外面的那個孩子煎藥嗎?”

柏世鈞愣了愣,連忙道,“……爹這次收了診費錢的,不算白給。”

柏靈看著父親像是做了錯事被逮了現行的慌忙模樣,忽然覺得柏世鈞真是世間少有的大傻瓜。

滿後院都是他煎藥的味道,難道他以為把藥罐藏在背後,自己就看不出來了嗎。還要專門強調這一次收了“診費”,那這藥是誰抓的,又為什麼是在這裡由他親自來煎,且一撞見自己還要把藥罐藏起來不讓她看見?

這才說了一句話,根本就全是漏洞啊。她都不用拆穿了問,就知道柏世鈞肯定是在象徵性地收費之後,又自掏腰包貼了藥錢,說不定接下來還要給他們家再貼點兒進補的食糧。

柏靈半捂了臉,想起了為了一根金步搖喪命的小滿,忽然有點兒鼻酸。

有人住高樓,有人在深溝,有人光萬丈,有人一身鏽。

柏世鈞不合時宜地站在這群人之中,竟就靠自己勢單力薄的肩膀,勉強撐起了一方百姓可以仰賴的青天。

“算了,沒關係了。”柏靈搖了搖頭,“……咱們家現在不缺這個錢,能幫就幫一把吧。”

柏世鈞站在原地,皺眉看著柏靈,以為女兒是要生氣,但看柏靈的表情又不像是在說氣話,反而像是認真的。

柏靈低下頭,快步從後院抱起滿滿一懷的木柴,“您繼續忙吧,我去添柴了。”

“等等,今晚到底”

“我鍋裡還煮著薑湯呢,”柏靈停下了步子,卻沒有回頭,只是低著頭說道,“一會兒送走了外面那對夫婦,我再和您細說吧,好嗎?”

“……好。”柏世鈞怔怔地答道,忽地又想起兒子來,“柏奕呢?他沒和你一起回來?”

“他要晚一些回來。”柏靈低聲道,“他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柏靈抱著柴走了,柏世鈞撓了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