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柏靈終於繞到了茶室的後窗,她四下看了看,確認周圍無虞,便伸出雙手試圖支起窗架就在這時,她聽見屋子裡傳來一陣大笑,聽起來大約有兩三人。

她不由得愣了一下,手裡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是跑錯了房間了麼?柏靈左右看了看深灰色的窗沿、掛著銅鏽風鈴的低瓦屋簷、兩頭低矮的灰磚壘牆,還有遠處起伏的山巒和近處的菜地

是的,茶室確實是在這裡。

“是柏司藥回來了嗎!”屋子裡忽地傳來了一聲問詢。

這聲音有些熟悉,但柏靈一下想不起是誰,她抬起了窗,半個身子探進屋內,這才看見屋子裡已經坐了三個人。

一個是柏奕,一個是曾久巖,還有一個看起來文弱白淨的少年,柏靈並不認得。

幾人正喝著茶談笑,臉上都帶著盈盈的笑意。

“原來是小侯爺啊。”柏靈恍然大悟,難怪剛才聽聲音覺得熟悉。

這下就說得通了,世子應該是和他的那些朋友們一起來的可他怎麼一個人躲在外頭呢?

柏奕站起身,扶著柏靈從視窗翻了進來。

“虛雲大師還沒回來啊?”柏靈小聲問道。

“沒呢。”柏奕回答,“兩位公公去催過幾回了,都說是有急事還沒處理完,讓我們再等等。”

曾久巖和張敬貞兩人聽罷,彼此相視一笑也不知李逢雨在門前究竟使出了什麼招數,竟纏了那老和尚那麼久。不過,若不是李逢雨巧舌如簧,他們也鑽不了東林寺門禁的空子,更不可能和柏奕一起在這茶室之中坐而論道了。

張敬貞起身向柏靈作了自我介紹但其實在見安湖的那一晚,柏靈已經從十四那裡聽過他的名字了。

在那晚十四的講述中,張敬貞其實是最讓柏靈印象深刻的那一個。

他是大周兵部尚書張守中張大人唯一的長子,年十五。

就才情而論,張敬貞幾乎是京中子弟裡屈一指的存在,然而他那十二歲便中了探花的天才父親卻給他定下了一條規矩不到十六歲,不得參與科舉。

張守中在年輕的時候做過了天才,便知道做天才的寂寞,也明白許多事並不是越早開始越好的道理。

作為十二歲及第的進士,張守中承受了太多額外的負累和惡意。

一方面人們對他期許太高,以至於旁人做到六七分就可以的事情,他不得不做滿十二分否則就要揹負“不過爾爾”的嘲笑

另一方面,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沒有人拿他當朋友,他穿著鬆鬆垮垮的官服站在一群比他高一尺兩尺的男子中間,他能感受到一些人將對他的嫉妒轉化成對他的嘲笑。一個十二歲的探花就像被關在籠子裡的一隻怪獸,人們讚賞往往並不出自欽佩,而出於某種對異類的玩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