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到底又不同了,”一番亂石鋪街之後,黃崇德終於切入了正題,“你那時候在宮外,一個月也就進來一次。太后平日又深居簡出,這宮裡的風浪再大,也打不到你頭上去。”

柏靈靜靜地聽著。

“可如今你在承乾宮,那便又不一樣。這裡不比別處,一小點風雨也能催成大浪,想保平安,你就要牢牢記著自己進來是為了什麼。人要記得自己的初心,也就不會旁生枝節,走上岔路。”

這樣的話,說是由衷囑託也不為過。

柏靈深深地望著黃崇德,她心中半是感動,半是疑惑。

事實上,讓柏靈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的是,這個與自己幾近萍水相逢的老人,為什麼會和自己說出這樣的肺腑之言?

黃崇德還像之前一樣,帶著淡淡的笑意瞥了柏靈一眼,又望著前方,“你聰慧,應該能聽明白我在說什麼。”

柏靈神色肅穆了,鄭重點頭道,“謝公公叮嚀,柏靈記下了。”

“那便好。”黃崇德點了點頭,“我也還有差事,剩下的路,就由你自己走了。”

“公公慢走。”柏靈躬身送別。

柏靈由衷地目送黃崇德離去,然而就在望向他背影的一瞬,柏靈一時恍神,只覺得這個身影似是從前在哪裡見過。

“請等一等。”柏靈忽然道。

黃崇德的腳步停了下來。

“公公和我,從前是不是在哪裡……”

黃崇德回過身,語氣也還是淡淡的,“不是才說了,四年前那晚,我當時也在嗎?”

柏靈這才意識到自己問題裡的歧義,然而黃崇德已經邁著輕緩的步子走了。

再看眼前的背影,柏靈又覺得無比陌生,她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直到黃崇德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的拐角,又聽見前面的宮女輕聲喚她跟上。

她應聲向前,心中一時茫亂——腦海中那一瞬的熟悉感竟再也找不回來了。

承乾宮的宮門已在不遠,這已是這幾日來,柏靈第三次踏入這裡。

然而這一次,才剛踏入院門,柏靈就感到有些許不對勁。

宮人們又在外頭跪了一地,就連一向不離貴妃身側的寶鴛也在其中。

寶鴛跪在最前面——她垂著頭,兩頰微腫,雖然在哭卻倔強地咬住了嘴角,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在寶鴛之前,是緊緊關閉的屋門,門外站著兩個並不年輕的婆子,看衣著款式並不是宮人。她們的臉很白,眉毛全是畫上去的,下沉的嘴角連帶著也讓兩腮的肉耷拉,看起來竟有些像化了人形的蛤蟆。

兩個引路的宮女在這時退下了,只留了柏靈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大門前。

她抱著懷中新領的衣物,望著眼前的一幕思量了片刻,還是大步邁了過去。

“站住!”那兩個婆子挑起眉,“什麼人?”

柏靈走到寶鴛身旁站定,向著兩個婆子稍稍欠身,溫聲說道,“我是昨日陛下欽點的承乾宮新任司藥柏靈,請問貴妃娘娘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