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什麼佛跳牆,老衲沒吃過,你別胡說八道。”無塵方丈立刻打斷了他的話,舉起手中的兩張庚貼無比認真地看了兩眼,“你出去吧,我批完了叫你進來。”

“這還差不多,好好測,必須大吉大利,否則後果自負。”趙靖玉得意洋洋地關上門出去了。

兩個小沙彌拿一種很奇怪的眼光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有個小沙彌終於忍不住,悄聲問他:“趙施主,我家方丈真的吃了佛跳牆嗎?”

“……”趙靖玉抬手在他小光頭上拍了一巴掌,“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你們家祖師爺的話學到哪裡去了?”

小沙彌揉著腦袋嘿嘿笑:“那是儒家的祖師爺說的,不是我們家祖師爺說的。”

“都一樣,反正都是祖師爺,祖師爺的話就是真理,不可不聽,懂嗎?”趙靖玉一臉的正經。

“哦。”小沙彌稀裡糊塗地點點頭。

這時,無塵方丈突然在房裡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隨即高聲喚趙靖玉進去。

趙靖玉忙推門進去,問道:“這麼快就測完了,是不是糊弄我的?”

無塵方丈這回沒和他打嘴仗,神情肅穆道:“你確定沒拿錯庚貼,這真是你要訂親的姑娘?”

趙靖玉心頭猛地一跳,急走兩步在他對面的蒲團上坐下,顫聲道:“你算出來了?”

無塵方丈見他這般反應,奇怪道:“莫非你早就知道了嗎?”

趙靖玉心下了然,坦白道:“胡千山曾與我說起過,但我並不完全相信。”

“胡千山?”無塵方丈越發詫異,“他也算出這姑娘不是人了?”

“……”趙靖玉怔住,不悅道,“你一個出家人,怎麼能罵人呢?”

“……”無塵方丈也怔住,“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怎麼能說我罵人呢?”

趙靖玉一頭霧水,蹙眉道,“不是,咱倆說的是一個事兒嗎?”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事,但我說的是真的。”無塵方丈肅容道,“這姑娘不是該活在世上的人,她早就死了。”

出家人特有的腔調加上這詭異的說辭,趙靖玉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後背冷颼颼的。

“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吧,那是鎮國公家的小姐,人好好在府裡活著呢!”

“人活著,但並不是她,是有人藉著她的身體重生了。”無塵方丈道。

他越說越玄乎,趙靖玉越聽越震撼,大睜著雙眼茫然地看著他,一瞬間聯想到許多事,心裡翻江倒海亂成一團。

“我姑且信你的話,那你能算出是誰借用了她的身體嗎?”他小心翼翼問道。

“這個沒法算,除非有那人的生辰八字,但這幾乎不可能,因為我們不可能把與她同時死去的人的八字都算一遍。”無塵法師道。

趙靖玉的呼吸因他這話而變得急促,“你是說,那人是和她死在同一時刻嗎?”

“那是自然,早一刻晚一刻都撞不上的。”無塵方丈道。

趙靖玉沉默下來,萬千思緒一齊湧上心頭,咧著嘴,不知是哭還是笑,忽而發瘋似的用力拍打地面,發出怪異的嚎叫,下一刻又停下來,夢囈般喃喃自語:“我猜對了,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是誰?”無塵方丈問。

趙靖玉搖搖頭,又癲狂了一陣,才漸漸平復下來,催著他給兩人的八字批上大吉大利的批語,揣在懷裡匆匆而去。

無塵方丈想叫住他,手抬起又放下,默然看著他離去,吩咐小沙彌重新將門關上,獨自坐著閉目陷入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大夢方醒般睜開眼睛,起身走到書案前,龍飛鳳舞地寫了一封信,用火漆封好,打發小沙彌叫來自己的徒兒圓清,將信交給他,囑咐他把信送去宮裡,一定要親手交到聖上手中,不可有任何閃失。

和尚雖是方外之人,但梵音寺是皇家寺廟,一切以皇家利益為尊,他是聖上最信任的高僧,萬事都不能對聖上隱瞞,因此,這鳳命之女的命格,他可以不告訴趙靖玉,卻必須要告訴聖上。

一個借屍還魂死而復生的鳳命之女,可謂是異數中的異數,稍有不慎,便會引起朝堂動盪,江山易主,這樣的女人能不能嫁給趙靖玉,應該交由聖上裁決。

趙靖玉快馬加鞭回到定遠侯府,自己去向老太太和定遠侯覆命,吩咐衛鈞先回西跨院,抓緊時間給胡千山飛鴿傳書,讓胡千山快快回京。

去年初夏的那個雷雨夜,死的不光是袖兒,還有他的嫂嫂謝南嘉,他要讓胡千山親自為兩人批一次八字,以證實自己的猜想。

倘若事實真如他所料……呵呵,他搖頭自嘲苦笑,心中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