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

“如果不是你們的話,我們或許撐不到最後。”

“只是,我們終究付出了些代價。”

“是啊,多謝。”

還活著的兵士們道謝,他們只能拍拍少年道人的肩膀,表達自己的情緒,道袍之上,也是血痕,步步前行,他看到之前那位賣芝麻餅的小販靠坐在了牆壁上,斷了一臂,臉上自額頭到嘴角,有極猙獰一道傷口,已在彌留之際,雙目逐漸散去神光,懷裡抱著玄劍。

他的妻子跪在旁邊,已經泣不成聲。

“說不讓你去的……”

“不讓……”

三歲的孩子拉著父親的手指:“爹爹,吃芝麻餅……”

男子雙目已漸失神,眼前視線渙散,又聽到了戰鼓的聲音,前面風起旗動,玄甲成林。

九州勇烈,神武玄甲。

殘留三千鐵甲校尉。

戰後殘活者。

不過兩百三十七人。

其餘,皆死盡於此戰。

無一人退。

他們並沒有違背自己當年在劍下立下的誓言。

墨甲玄氅,呼軍號以往救,懲惡扶善,護國安民。

少年道人一路行過,他以先天一炁能救則救,最後走到了那一顆老樹之下時候,因為過度消耗,鬢角白髮似乎有擴散的趨勢,腳步已經有些踉蹌,坐在那棋局之前,沙啞道:“敖流先生,可有所感……”

被他護持的命魂散開,化作了淡淡透明之感的敖流,坐在了他的面前。

兩人面前,卻仍舊是那一局棋。

敖流面容悲傷,道:“……小友,何苦救我這一時?”

少年道人看著眼前的龍王:“那你又何必要捨命去斬龍臺?”

眾生有情,大道無私,終究是相斥的,但是又有誰能徹底捨棄?

敖流知道齊無惑的意思,知道他仍舊記著當日之情,為公當斬,但是顧念之情,卻也該盡全力,看著眼前少年道人那被斬盡的壽和根基,嘆息一聲,環顧周圍,呢喃道:“此劫終究還是引動了……”

“我沒有想到,最後看到的中州會是這樣。”

少年道人沉默許久,問道:“先生後悔當日救人嗎?”

敖流輕笑出聲,道:“你終究還是年少啊,孩子。”

“天猷真君讓你判我,但是最終下決定的,還是他,至於計都所說的。”

“因為我救人而波及我……”

“那你的意思是,老夫該小心翼翼,以祈求惡人不要盯上我嗎?哪裡有這樣的道理,中州和錦州不同,錦州是單獨的,更傾向於人世間的混亂,不涉及到秩序;而這一次,他們是想要藉助三千六百年大陣為契機打破秩序的平衡,而既然要打破陣法。”

“作為天下之中土的中州,又怎麼會被他們忽略呢?”

“這本就是必然會被當做七大節點之一的地方啊。”

“老夫不救人,也或者救人,也不會影響到他們的目標和結局。”

敖流呢喃:“說到底,不過只是選擇罷了。”

“若是司法大天尊,會考慮更多,在情理法理之中取一均衡;但是北極驅邪院是最後一環,遵循大道無情,他們選擇秩序而忽略一切;計都求道心誠,要混亂天下;而老夫,見其生不忍見其死,所以才做那些事情罷了。”

“天道無情,至公無私,殺天下蒼生不會引天道震怒,救天下蒼生也不會引來天道的獎賞,無論我還是他們,所求的,不過只是一個【我】字。”

“遵我道行,從不後悔。”

“只有選擇,沒有對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