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客人的身份來說,要飯吃不太合適。唐氏微愣了一下,笑著道:“我這就去做。也是我看到妹妹太高興,本來早就該去準備的。你稍等。”

她進了廚房忙活,時不時還探出頭來問及口味。

沒多久,門被推開,父子二人出現在門口,好像額頭上都是汗,又氣喘吁吁,應該是跑回來的。他們一眼看到了院子裡負手而立的楚雲梨,然後將目光落在了那邊抱頭痛哭的母女身上。

趙父看到這樣的女兒,一時間不敢認。或者說,他想認又不敢認。尋了多年的女兒出現在眼前,這是好事,該高興,可女兒變成了這樣……該是吃了多少的苦?以後又該怎麼辦?

彩妮看他父親和兄長,本來就沒止住的淚水流得更多。

“爹……哥哥……”

一家子再次抱頭痛哭。

直到唐氏端來了飯菜,又說客人需要吃飯,加上彩妮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正經的飯,這才止住了哭。

楚雲梨早在調理身子,現在是吃什麼都行,但彩妮不同,小半碗後,就放下了。奔波了這麼久,精神一直緊繃著,此刻到了家裡,她很快沉沉睡去。

趙父沒有追問女兒,一看就知道這幾年過得不好。他私底下找到了楚雲梨,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楚雲梨看出來趙家是真疼女兒,便也沒隱瞞,將事情說了。

趙父聽得老淚縱橫,又氣又怒,最後認真衝著楚雲梨鞠躬道謝。

“若不是你,我女兒她……”不會回來面對家人,興許拿著火摺子就與張家同歸於盡了。

楚雲梨避開:“我也要回家。”

“歇兩天再走。”趙父再三挽留,加上天色實在不早,夜裡不好趕路,楚雲梨歇了一夜。

翌日早上,趙父送來了一個包袱:“這些是乾糧,你留著路上吃。”

他對這個女子是真心的感激,逃出那樣的地方之後,沒有第一時間回家,而是先將女兒送了回來,不是誰都做得到的。還有,女兒並不如他想的那麼脆弱,昨夜睡醒之後,已經跟他說了這幾年的遭遇,也說過若不是楊花椒一再堅持帶她回家,又各種寬慰,她已經死了。

“我不知道你家住哪,但……如果你家人不肯接納你,你也別傷心,日後你就是我趙家的女兒。”

楚雲梨苦笑不得,哪怕楊家不要她,她也不會來麻煩趙家。不過,這些話就沒必要說了,她接過包袱……這不只是乾糧,是趙家的心意。

楚雲梨重新上了路。

大豐鎮同樣屬於吳城管轄,這邊相比起楊花椒家所在的吳城郊外要偏僻得多。她往城裡去,很容易就找到了順路的馬車。

趙家沒有主動幫她找馬車,其實是趙父貼心……

被人賣給傻子做媳婦,有孕落胎後逃出,對於一個姑娘家來說,幾乎是被毀了一輩子。不是誰都能坦然面對這樣不堪的過去,就算能走出來,也不願意讓人提及,更不樂意知道自己底細的人時常在跟前轉悠。

所以,趙父已經打定主意,此次之後,如非必要,再也不見楊花椒。

馬車顛簸了一日,楚雲梨在離吳城城門還有十里地時下了馬車。

楊花椒所在的村子就是從這裡分路,楚雲梨昨天吃乾糧時,發現裡面有三兩銀子……看著是不多,但對趙家來說應該不是小數。

冬日的天黑得比較早。楚雲梨進村時,只剩下了朦朧的一點天光,村裡各處都有狗吠聲傳來,有謹慎的人家探出頭來,看見楚雲梨後,只覺是生人,忍不住多瞧幾眼。

天太黑,村裡人看到是女子,又認不出,便也沒多管。

黑暗中,楚雲梨跑去敲了楊家的門。

楊花椒是家裡最小的女兒,雙親和兩個哥哥都挺疼她。楚雲梨心情激動,這份激動之情是屬於楊花椒本身的,她自己倒沒有多少忐忑。

“這麼晚了,誰呀?”楊母的聲音傳來:“直接進來就是了。”

楚雲梨推開門:“娘。”

楊母正在屋簷下忙活,她手裡抓著一雙滿是泥的鞋,此刻正用竹片子刮泥,聽到這聲音和稱呼,她身子微僵,半晌才緩緩轉過頭,看清楚門口是一個纖細女子,她摸了摸額頭,喃喃:“天還沒黑,我怎麼又做夢了?”

這話聽得人心裡澀澀地疼,楚雲梨再次出聲,這一次聲音加大了不少,幾乎是吼:“娘,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