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里路,走路得半天,牛車稍微快點,一個半時辰後,大豐鎮近在眼前。

牛車越往這邊走,越是偏僻,但鎮上還是挺繁華的,跟楊花椒呆了大半年的山裡比起來,這簡直是神仙地方。

兩人在鎮子口下了牛車,楚雲梨笑著道了謝,揹著彩妮沒有立刻走,而是站在原地看著馬車離開後,這才帶著她往鎮子東面而去。

彩妮在這裡長大,離開了幾年,以為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這些景緻,此刻看著熟悉的地方,她忍不住淚流滿面。

眼看趙家就在不遠處,彩妮一把揪住了楚雲梨的胳膊:“先別過去,讓我緩一緩。”

可兩人就這麼直愣愣站在路旁,也太惹眼,路過的人都會瞅過來。楚雲梨想了想,帶著她去了路旁茶攤。

攤上沒人,是婆媳倆守著的,熱情地送上茶水。她們過來時,彩妮急忙低下頭去,應該是怕被人認出來。

楚雲梨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大娘,問你點事。”

彩妮渾身緊繃。

楚雲梨沒有看她,只握著她的手摩挲。

此刻大娘就這兩個客人,倒沒拒絕,立刻回過頭來,笑問:“什麼事?”

楚雲梨嘆息:“我們是外地來的,想來找我姐姐,幾年前她突然就不見了。你們鎮上這幾年有人來嗎?”

大娘微愣了一下:“找人?”她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實不相瞞,我們鎮上也丟過……”她伸手一指不遠處的趙家:“聽說那家的姑娘幾年前就不見了,他們家找了好久,一點訊息都沒有。還有鎮子尾的林家,新進門的小媳婦出門買菜,一去不回。”

楚雲梨一臉驚訝:“都沒找著?”

“沒有呢。”大娘壓低聲音:“有些人說她們是跟野男人跑了……林家那小媳婦當初價錢來的時候好像要了不少的聘禮,林家嫂子提起來就罵,偶爾也會說小媳婦被人勾跑了。但趙家就聽不得這話,他們很疼女兒,聽說人不見了之後,孩子娘都瘋了。誰要是敢拿這話說到他們跟前,趙家那瘋婆子要跟人打架,非打得人承認了錯才肯罷休……”

彩妮已然淚流滿面,她完好的左手端著茶,對上大娘詫異的目光,勉強笑了笑:“我剛被燙了。”

大娘顧著說話,也沒發覺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被燙,並未懷疑:“最近天冷,我這水一直滾著,確實是燙的。不燙人家不喜歡喝。”

彩妮也不管燙不燙,將手裡的茶一飲而盡,側頭看向楚雲梨時,淚水比剛才更多:“咱們回家吧。”

楚雲梨放上了一枚銅板,這是她走前從胡家收到的,總共只有十幾個,一點不敢亂花。她背起彩妮,就聽她低聲道:“她口中的瘋婆子,應該是我娘。”

趙家門關著,楚雲梨上前去敲。

裡面隨即就傳來了年輕女子的聲音:“來了,誰呀?”

楚雲梨沒應聲,能感覺得到脖子上越來越溼。

開門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看到門口的兩人,她一臉驚訝:“你們找誰?”

“嫂!”彩妮喊出這一個字後,再說不出話來。

來人是彩妮的大嫂唐氏,她一臉驚訝,打量了彩妮,試探著喊:“彩妮?”

此時,院子裡正房的門開啟,一個婦人走出來,頭髮一點亂,眼神呆滯,一看就知她不正常。這樣的一個人在看到彩妮時,猛地撲過來:“妮子!”

一刻鐘後,彩妮和她娘還在抱頭痛哭。唐氏去了隔壁找鄰居幫忙喊人,回來後也跟著哭,哭完了又安慰母女倆。可母女倆久別重逢,一時間根本就忍不住。

唐氏便也放棄了安慰,給楚雲梨端來了茶水,問及小姑子這幾年的經歷。

剛才她已經暗地裡觀察過,小姑子看著是穿得乾淨,但已經不是幾年前嬌俏的小姑娘,且兩條腿都斷了,胳膊也廢了一條……人幾乎瘦脫了相,若不是婆婆一口咬定這就是小姑子,她一個人壓根不敢確定這殘廢是當年乖巧可人的小姑娘。

“我不太好說。”楚雲梨起身:“我是特意送她回家,既然人送到了,我還得回家。”

“別啊!”唐氏急忙阻止:“我妹妹成了這樣,又是和你一起回的……”該把話說清楚再走。她也猜到面前女子多半不是害了小姑子的罪魁禍首,但萬一呢?

可不能把壞人放跑了,她改口道:“我爹他們就快回來了,這些年我們為了找妹妹費了不少心思,卻連一點訊息都沒有打聽到。你將人送回來了,怎麼也該讓我爹他們親自道謝,再送上一份謝禮。”

“那麼,我餓了,能給我一點飯嗎?”楚雲梨看向那邊一直在哭的彩妮:“我們已經好多天沒有正經吃飯,最好是軟爛一點。還有,幫她請個大夫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