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振振有詞,若換個通俗易懂的說法,類似官員面見尚方寶劍。

裴武舉跪的,也不是眼前這個年輕人,而是已經仙逝的大周國師,可他並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某種意義上,也算歪打正著。

裴武舉面露追憶,說道:

“十三年前,國師破關離神都,途徑餘杭。恰逢老夫武道入魔,險些死去,幸得國師出手,方撿回一條命,更有幸追隨國師身旁半月,得他老人家指點武道修行,雖無名分,卻也有再造師恩。

國師臨別前,曾將一方鐵匣託付與我代為保管,說未來會有人手持此牌來取,更叮囑我病根深入骨髓,外力難醫,唯有打破瓶頸,踏入觀天才可蛻變,否則最多延壽十年有餘。”

說著,裴武舉面露愧色:

“然,老夫壽命將盡,卻仍未能邁過最後那一步。”

話語中,是無盡的遺憾與落寞。

對一名武痴而言,武道境界再無突破,是比陷入瘋癲更令他絕望的,或者說,也正因這心魔遲遲無法破解,癲症才日益嚴重。

季平安聽著,並未評價。

當年,他預感到大限將至,行走九州為轉生後佈置後手,餘杭是極重要的一站,裴氏這裡的確也儲存著一部分“底牌”。

他原本想著找時間來取,結果恰逢這次機會,才順手來此,同時也是好奇裴武舉的狀態。

如今看來,的確只差一步。

只是武夫途徑與其他不同,其門檻最低,但上限也越難以打破。

不過,若是真能跨入觀天,那就將是一番新的天地了。

這個時候,裴武舉追憶完畢,起身將木牌遞迴,而後抬起右手朝著湖面一抓。

“砰!”

湖水炸開,一隻碩大的,約莫半人高的,由漆黑金屬打造的匣子破水而出,落在季平安腳邊。

許是浸泡太久,其表面鏽蝕嚴重,纏繞水草。

季平安卻渾不在意,抬起一根手指落下,只一點,一圈白色光環沿著匣子頂部朝下落去,其漆黑表面銀亮絲線勾勒。

“咔”的一聲,匣子彈開,封印解除。

直到看著這一幕,裴武舉才徹底相信,此人便是國師預言之人。

從始至終,裴武舉都沒有再打探季平安的身份和來歷,等看到他輕輕一拂,鐵匣消失無蹤,被收入“道經”空間,也沒有半點異色。

反而是長舒了口氣,露出泰然滿足的神色。

季平安看著他,忽然道:“你似乎盼望這一日已久。”

裴武舉笑道:

“能在死前,完成國師委託,償還掉這份恩情,豈不是好事?若是等死了,東西都沉在湖裡,才算死不瞑目。”

季平安深深看了他一眼,說道:

“你不好奇我的身份?”

裴武舉點頭:

“好奇,但既然先生不願說,何必追問。”

季平安輕輕頷首,當年他敢將東西託付給這武痴,便是看中了其品性,至誠至性。

懷抱寶物十年,就連國師死了這麼久,都沒有嘗試以武力破壞機關,強取寶物……

“倒也難得。”

說著,季平安屈指一彈,一隻白玉瓶倏然飛出,裴武舉下意識大手接過,愣了下,面露不解。

季平安淡淡說道:

“此藥可幫你壓制癲症一月。如今天地靈素復甦,枷鎖已解,以你的積累,只要不受疾病所擾,踏入觀天只差一個契機,這一月你須調理軀體,固本培元,我下個月今日會再來。”

說完,他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只留下裴武舉愣在原地,似乎還沒從季平安的話中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