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攸往桌前一湊,揮手把侍女驅趕,然後說道:“爹,梁師成等人密謀伐燕,已經是公開的秘密,滿朝誰不知道。現如今大遼如此羸弱,女真彈丸之地,撮爾小邦,尚能殺得他們如同割草乂麥,更何況我們大宋百萬精兵,千員良將,伐燕之事我看是板上釘釘。

伐燕是何等的榮耀,我們豈能讓梁師成專美於前,不如快些奏請官家,由我們來主持這伐燕大計!”

蔡京捋著鬚髯,眼色突然凝重起來,問道:“你覺得我們大宋伐燕,有幾成勝算?”

“十成!百成!一萬成!爹,十萬人打不過兩千五,這是什麼樣的將士,還能守得住我們宋軍?西軍能打,讓他們去,這些人雖說託庇於楊霖,可又沒刻上楊霖的名字,說到底是我們大宋的將士。一群軍漢有什麼主見,只要是我們主持的,這分功勞就落不到他人手裡。

兒子在江南征繳方臘,很是有些手段經驗,願意去河北掛帥督戰,一定幫官家拿下幽燕,亦或是直抵上京也未必不行。”

蔡京突然笑出聲來:“你也知兵?”

“父親大人,何故小覷孩兒,兒子雖然不比孫吳,滅遼還是有些信心的。”

滅遼?蔡京心底冷笑一聲,他和楊霖曾經促膝長談,契丹看似百病纏身,羸弱不堪,一攻既滅...但是大宋呢?

滿殿文武官員,在這汴梁無邊的富麗風流中,誰又能開眼看清整個帝國的全貌。

羸弱的,又何止一個大遼。

大宋確實富有,有極多豪門富可敵國。只不過大量財富淤積在民間或者官宦豪商家庭,很難動員得出來,就跟沒有一樣。如今帝國冗官冗兵,制度崩頹,人心澆薄,紙糊的富強只有看清的人才會憂心。

單單在地方的官僚就有千萬貫的俸祿,而廂軍和禁軍的餉銀卻都流入了將門的私囊,大宋一年接近億貫的財政收入遠超盛唐,卻已經支撐不動這個帝國的運作。

廂兵和禁軍的戰力,真真是不提也罷,維護地方的治安,甚至都有些吃力。

大宋在奢靡頹唐中,除了在西面還因為西夏,勉強還有幾名可堪一用的將帥之外。整個大宋的武臣都已經養廢了,既無血勇,又無本事,國中無將,甚至連童貫都能拔尖。口口聲聲要與君王共天下的文臣士大夫群體,有幾個還存著大儒的氣度本事。除了黨爭攬權本事一流,根本就不堪一用。

幸運的是,還有大遼這個同病相憐的大國,在北境苟延殘喘,維繫著邊關的穩定。

貿然伐燕,加速了這個鄰居的滅亡,新崛起的兇殘無比的異族豈會止步,無論是哪個得勢必會南下。悠悠歲月長河中,有幾個草原霸主不貪戀中原的富麗。

滿朝文武,看清楚這一點的,也就自己和楊霖寥寥幾個人。

可笑那梁師成、童貫還要策動伐燕,大宋的弊病一旦顯露,黃龍府的事情未必不會出現在河北諸路。若是由著他們亂來,便是把大宋往火堆上推,當今之際只有大力促性新政革除弊端,期盼著契丹能多撐一會,才是正道。

好在現下新政進展順利,自己和楊霖一道,清楚了朝中的頑固勢力,截止到如今一切都很順利。

“伐燕時機未到,你不要上躥下跳,當心以後被人捉來頂罪!再說了你有幾分本事,為父還不清楚,徵繳方臘是楊霖的功績,你去時候方臘本人都已經被殺,我會不知?”蔡京恨鐵不成鋼地訓斥道。

蔡攸滿腔熱血跑來要求掛帥,竟然被無情嘲諷,不禁勃然大怒:“父親大人,只看重楊霖小兒,卻為何如此輕視兒子。他說伐燕不行,純屬為了自己的權勢,怕梁師成和童貫打壓報復他,他自己倒是西夏大理到處攬功勞。為了咱們蔡家的門楣,兒子這次少不得要跟隱相交交心了。”

“逆子!”蔡京摸起茶杯,蔡攸見事不好一蹦三跳,躲出了門外。

蔡京餘怒未消,只見門口露出半個腦袋來,蔡攸恨恨地道:“你等著瞧吧。”

氣得他爹往椅子上一躺,兩眼一黑,聞聲而來的侍女花容失色,趕緊上前輕撫他的胸口順氣,這才幫他悠悠醒來。

“逆子,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