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平日裡習慣的明黃色龍袍,這一日,弘曆則了一件深紫色的如常衣裳,由李玉和幾名御前侍衛跟著,緩慢的走在圓明園的雨花石小徑上。園子裡奼紫嫣紅的景色,到底比花枝招展的宮嬪看起來寧和迷人。

且懂得欣賞就好,用不說些什麼。彈劾的事情從初始到此時,雖然才兩三日的功夫,弘曆已經覺得身心疲憊了。給高恆的摺子,他並非沒有擬好,只是礙於貴妃的顏面,這摺子還擱在勤政殿裡,靜靜的躺在案几之上。

“皇上,是總管大人。”李玉一眼就瞧見了迎面而來的富察傅恆,少不得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

傅恆提著精氣神兒,利落的向皇上請了安。“皇上吩咐奴才去辦的事情,奴才已經辦好了。”

弘曆瞥了一眼李玉,示意他領著人退下。隨後才問傅恆:“你且說吧。”

“昨日奴才返回京中,聯絡了一些京中的官員,旁敲側擊瞭解了當年的情形。似乎高斌高大人並沒有什麼動靜。對於此事,他看的很是平靜。事實上,他也並不曾聯絡慣常交好的官員,甚至於事發到如今,他都沒有私下裡疏通。”傅恆面色凝重,一字一句說的有板有眼,彷彿切實可信。

“真的一點動作都沒有麼?”弘曆的疑心雖然消減了大半,但為求謹慎,他還是這樣問了出來。“那麼官員們私下裡對高恆有何議論?”

沉了一口氣在丹田,傅恆竭力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擲地有聲:“回皇上的話,奴才的確沒有發現半點可疑的痕跡。想來高斌知道自己的身份,即便是父子之情不可割捨,他也必然不會為了徇私而罔顧皇上對他的信任。

下頭的官員對高恆之事也是心存疑惑,似乎高恆平日裡並無如此不良的作為。也是惹得下面質疑之聲不斷。”

弘曆似乎是在想什麼,半晌沒有吭氣。好一會兒略微舒緩了心緒:“朕知道了。皇后身子有些不爽,昨晚上傳了御醫去瞧,說是宿疾,得慢慢調理。你去瞧瞧吧。”

“長姐不要緊吧?”傅恆聞言不由揪心,脫口道。“奴才這就去給皇后娘娘請安。”轉念,他又覺得自己冒失了,連忙將長姐改口換做皇后。

伸手拍了拍傅恆的肩頭,弘曆平和一笑:“談論朝政,君臣之禮自然不可廢。但若論及親疏,你是皇后最疼愛的幼弟,朕如何會不明白。去吧。”

“多謝皇上。”傅恆拱手謝過,匆匆忙忙就趕去瞧皇后了。

弘曆見他一刻也不願意耽擱,便知道他與皇后自當是姐弟情重。嘴角不免勾起了讚許的笑意。富察家族幫襯他不少,馬齊走了許多年,握在富察族人手裡的兵權也逐漸的瓦解,不少重歸朝廷。對於這一點,弘曆既感到理所應當,又覺得沒有回饋富察氏的幫襯。

於是他想給傅恆這個機會,光耀門楣的機會,也是保住富察氏榮耀的機會。算是對蘭昕的彌補,也算是償還富察一族當初擁護的恩情。

“朕去瞧瞧貴妃。”弘曆知道,許多事情不是一味逃避就行。該面對的,早晚都要面對。“朕也有幾日沒去同貴妃好好說說話了。”

“嗻。”李玉嘴上這麼應,心裡卻不這麼想。雖然圓明園清淨,不比宮裡人多口雜,可到底隨同皇上前來的宮嬪也不在少數。成日裡陪這個說說話,再陪那個說說話,豈不是不用做別的了。皇上要處理政事,又要體貼每一位娘娘小主的心思,怎麼會不覺得疲倦呢。

更讓他著急的則是,愉嬪那裡似乎沒有什麼動靜。皇上也還沒有好好與魏常在說過話。主子的意思,是要在皇上鐘意魏常在之前,收歸己用。如若她不肯聽話,就趁著她羽翼未豐之時,先下手為強。

但是這些事情,不是一句話就能解決的。李玉潛伏在皇上身邊這許多年都未曾被察覺,正是因為他謹慎,加倍小心。於是乎,越是到了關鍵的時候,他反而越不敢輕舉妄動了。可寄託希望在愉嬪身上,真的就可靠麼?

碧瀾歡天喜地的走進來,眉眼間都是笑意,聲音也是甜的不行,若是抓的住,怕是都能擠出糖水來。“娘娘,奴婢趕緊給您換一身兒鮮亮的衣裳吧。妝容也得重新補補,務必使娘娘您看著紅光滿面,神采飛揚才好。”

高凌曦原本是沒有動心的,只平靜的聽著碧瀾說話。忽然之間,她猛得明白這話的意思,整個人猛然彈了起來:“你是說,皇上來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