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皇上臉上只有笑意,裕貴太妃心裡仍舊七上八下的,惶恐不安。“皇上嚴重了,哀家本是想求皇后的懿旨,於團年宴後去晝兒府裡小住幾日。不想晝兒正巧入宮,尋不著哀家便冒冒失失的來了長春宮,也是為著同一則事來求皇后的恩典。倒不想耽誤皇上與皇后說話了。”

弘曆淡淡的看了弘晝一眼,隨口道:“團年宴,朕有心遍請手足,連同弘曕與福晉也一併請進宮來。先帝十子,到如今也就剩下咱們幾人,當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正因為這兄弟之情淡薄,咱們才得更要珍而重之才好。”

言罷弘曆輕輕的拍了拍弘晝的肩頭:“裕貴太妃長年住在宮裡頭,能去你府邸小住幾日,也是極好的。皇后就著內務府好好打點著吧,團年宴後,讓裕貴太妃好好過個團圓年。”

“是。”蘭昕如平日裡一般的柔順,並未有慌亂之意。但是心裡卻有些不安穩:“臣妾已經讓人去知會內務府了,請皇上安心。”

注意力擱在怡嬪哪裡,蘭昕倒是沒有想到會突然有這麼一招。分明是有人故意引了裕貴太妃與和親王來,隨即又將皇上也帶到了這裡,擺明是要把這把火引向長春宮。也許她自顧不暇,就無力庇護怡嬪的龍胎,也許……也許怡嬪受驚之事,根本就是前兆,而最終的目的根本是朝著自己來的。

腦子裡飛速的翻飛著各種可能性,蘭昕的心不寧靜了。對與旁人各種目的的陷害她是不在意,也無所畏懼的。只是他的心呢?之前沸沸揚揚的訛傳,他從未曾當面問過自己。真的不在意,還是不願意捅破這層窗戶紙,的的確確是難說了。

蘭昕對上弘曆的眸子,淡然一笑,滿滿是暖入春風的和煦。

弘晝恭敬道:“臣弟好不容易來後宮一趟,是得陪著額娘回寧壽宮了。再晚,便要耽誤出宮的時候了,還望皇兄恕罪。”

他看不下去她對皇上含情脈脈的目光,他也不想從他們的眼角眉梢裡,看見那一份早已經不屬於他的恩愛纏綿。弘晝的心很疼,即便這已經是十多年的事情了,可每每一想到這些,他便覺得心如刀絞一般,抑制不住的難受。

“好好送出去。”弘曆吩咐了李玉,轉首才與蘭昕道:“朕嚐了新進宮入宮的佳釀,酒香醇厚,想來團年宴上用此酒是最好不過的。就讓人帶了一些給你嚐嚐。”

“多謝皇上。”蘭昕輕柔一笑:“臣妾這就著人去傳午膳,皇上既然來了,又帶了美酒佳釀,不如與臣妾共飲一杯可好?”

輕輕揚了揚眉宇,弘曆凝眸笑道:“朕還有些摺子沒看完,改日吧。讓御膳房準備些你愛吃的菜色送來,朕就先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過於敏感,蘭昕總覺得皇上心裡到底是不痛快的。

送走了皇上,蘭昕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平靜。這一坐,便錯過了午膳的時辰。

索瀾知道皇后心煩,不該叨擾,可又怕皇后餓著,傷了身子,才自己做主,傳了膳。“娘娘,多少吃一點兒吧,隆冬天寒,若是胃裡太空了,身子怎麼受得住。何況,皇上賜了美酒,娘娘何不好好品嚐品嚐,左右還是皇上最惦記娘娘您了,有什麼好東西都先往咱們宮裡送。”

蘭昕醒了醒神兒,問索瀾道:“薛貴寧呢,叫他來。”

“是。”索瀾匆匆的出去,喚了薛貴寧進來。

“娘娘有何吩咐。”薛貴寧躬著身子,未敢抬頭。

其實是想問,皇上從長春宮離開,是否直接回了養心殿。可話到嘴邊,蘭昕又兜了回來:“早晨讓小廚房熬了一鍋紫參雞湯,你親自端些送到養心殿去。皇上看罷了摺子,正好暖暖胃,提提神。”

薛貴寧哪裡知曉方才的事情,只以為皇后是讓自己跑腿兒,便碎嘴道:“娘娘,皇上這會兒在儲秀宮呢,雞湯送去養心殿怕是要擱涼了。”

索瀾蹙眉輕咳一聲,示意薛貴寧別多嘴。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薛貴寧連忙跪在了地上:“奴才該打,奴才多嘴了,娘娘恕罪啊。”

勾起唇角,蘭昕淺淺一笑:“你不過是說事實罷了,何罪之有。許是皇上看摺子看得累了,想去和慧貴妃說說話吧。也好,慧貴妃體貼溫婉,能讓皇上寬心,卻不是一碗雞湯可以做到的。罷了,就如此吧。”

“娘娘不必多心,慧貴妃同皇上經歷過一些事情,皇上念舊情,理當不虧待才是。這也足以說明,皇上是重情重義之人。皇上與娘娘您十數載夫妻,琴瑟和諧,皇上最最在意的,便是娘娘您了。”索瀾津津樂道,笑容可掬。

蘭昕卻有些不悅,涼薄的口吻道:“若是真有情分在,是不必旁人說這樣多的話來寬心的。索瀾,言多有失,反而更讓人覺得欲蓋彌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