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裡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熱鬧了,奼紫嫣紅的春花竟不及婀娜的宮嬪嬌美,瀰漫在殿上的香氣早已經蓋過了香爐裡嫋嫋騰起的木蘭墜露,以更為馥郁甚至燻人的濃郁迎風而來,直叫人想躲也躲不開。

蘭昕一身明黃色的鳳袍於身,端身於鳳椅之上,從宮嬪們進來便一直慈惠溫和的笑著。到了這會兒,臉上的笑意顯然僵硬了幾分,但到底不失風範。

下首的左右兩側,分別是慧貴妃與嫻妃,一個身著嫣紅色旗裝豔壓群芳,另一個卻一身淡淡的湖水藍尤為清新。

再往後便是純妃、嘉嬪等人按照位分一水兒的排座下來,只等著薛貴寧領一眾新宮嬪進來,向皇后行三拜九叩的大禮。

柏絮妤的頭一直垂的很低,似乎是在感慨時光流失,曾幾何時她也是這樣向皇后行了大禮的。可才一轉眼,後宮又添了新人。從前的新人成了舊人,而眼前的新人早晚也會成為舊人。這樣日復一日的苦熬,彷彿是一個不會停止的迴圈,新新舊舊的,一輩子也就這麼過去了。

其其格掃了一眼薛貴寧領進來的人,又瞥了一眼身邊兒的柏貴人,撲哧一笑:“我倒是還記得,數月前柏妹妹也是這麼過來的。一轉眼,宮裡又添了這麼多新面孔,個個比那春枝上的花苞兒還嬌嫩,倒顯得咱們愈發的老了,不討人喜歡。”

早已經領教過海貴人的一張利嘴,柏絮妤並不怎麼介意,只莞爾一笑:“姐姐多慮了,若說臣妾老成倒是沒錯,可姐姐肌膚勝雪,身姿窈窕,又怎麼會顯老態呢。”

陳青青麻木的笑著,眼裡流露出的唯有空洞:“嫩花兒似的豈會不好,咱們能看上一看,這心裡也舒坦不是麼!”

“請各位小主向皇后娘娘請安。”薛貴寧的聲音儼然是喜悅的。

音落,新晉的小主們便依足了嬤嬤提點的禮數,動作整齊的向皇后行裡。一跪三拜,起身後再跪三拜,再起後復跪又是三拜。從頭到尾,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崇敬的微笑,生怕皇后看不見自己的虔誠一般。

禮畢,眾人齊齊福身,口裡只尊:“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都起來吧。”蘭昕稍微緩了緩笑意,正色道:“能留在紫禁城的,盡是太后與本宮寄以厚望的。但願你們能上慰君心,盡心竭力服侍好皇上,下承子嗣,為咱們大清開枝散葉。若能如此,本宮便欣慰了。”

“謹遵皇后娘娘教誨。”又是齊齊應話。聲音柔婉清麗,讓人聽起來格外舒心。

高凌曦只覺得渾身發冷,好像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臉上的笑意卻很是明豔:“臣妾記得,從前在府上的時候,皇上讚譽純妃的聲音甜美。今兒這麼一聽,這新入宮的妹妹們個個嗓音驪婉,竟能與純妃相較,真是令人愉快。”

“慧貴妃過譽了,臣妾的嗓音再甜美也是從前的事兒了。”蘇婉蓉不曉得慧貴妃是何用意,眸子裡漾動著不捨:“花無百日紅,更何況是容顏了。臣妾也不過是尋常人罷了,怎麼可能沒有色衰的一日呢。”

這兩人說的熱鬧,卻各懷心思。盼語懶得聽這些細碎之言,目光環繞過新晉的宮嬪臉上,瞧見一個粉光若膩,滿面笑容的。“你叫什麼?”

那女子對上嫻妃的目光,並沒有羞赧之意,反而純真一笑,甜融融道:“回嫻妃娘娘的話,臣妾碧魯氏喬兒。”言罷她咯咯一笑,喜滋滋朝嫻妃福了福身。

看著她笑得那樣甜,盼語的臉上也流露出一分喜色:“倒是這樣愛笑的性子,往後這宮裡又能聽見極好的笑聲了,想來咱們這些姐妹是不會寂寞了。”

蘭昕略微頷首,也看著這碧魯氏笑得極為純真:“本宮已經吩咐程永才好生打點你們的起居,無論你們的身份是貴人、常在還是答應,都已經是這紫禁城裡正經的小主了。缺什麼少什麼,也儘可以來稟明本宮。”

轉身看了一眼身側的慧貴妃,蘭昕含了一口氣,緩慢的說道:“慧貴妃乃諸妃之首,理當為本宮分憂,新入宮諸位妹妹就交由你來照料了。”

高凌曦微微一震,眉心極為不自在的蹙緊,復又明朗的笑了出來:“謹遵皇后娘娘吩咐,臣妾自當盡心。”原本以為這事兒皇后會交給嫻妃來打點,卻沒有想到她竟然能信任自己一回。可說白了,這也不是什麼能得好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