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昕動了動唇,沒有應承也沒有拒絕。

“難道皇后娘娘連臣妾這麼小的請求都不肯恩准麼?”蘇婉蓉傷心不已,淚水便多出眼眶。

弘曆走了進來,沉聲道:“也好,永璋畢竟還小,婉蓉你便接他回去養傷罷。一月後,待他傷愈,再送回阿哥所照顧便是。”

話從皇上嘴裡說出來,蘇婉蓉半個不字也不敢嚼,只得千恩萬謝。對與二阿哥永璉的處置,蘇婉蓉更是不敢多問。心裡只懊惱一個月的時間畢竟太短太短了,未免耽擱功夫,蘇婉蓉即刻吩咐了身邊的人回宮去準備。
再徵求過御醫的意見後,她抱著永璋,恭敬的朝皇上行了禮:“臣妾這就帶永璋回鍾粹宮好生照料著。皇上請恕臣妾先走一步。”

蘭昕從皇上進來,就一直看著門外,卻始終不見永璉的身影。直到純妃一行人,噼裡啪啦的鬧出一串動靜又悄然離開後,她才緩緩的走到了弘曆身旁,悲切的問道:“皇上,永璉他……”

弘曆示意蘭昕伸手,只將一物擱在她的掌心。“你自己的兒子,卻不知他的心性麼?”

蘭昕被他問的有些慚愧,垂下眼眸連連搖頭:“臣妾愧為人母。”

嘆了口氣,弘曆才握住蘭昕攥著玉佩的手:“先帝是多麼喜歡永璉,你可還記得?朕膝下的阿哥雖然不多,可最看重的也是永璉。他是你嫡親的骨肉,朕的嫡子,為著這一點,朕也多疼他幾分。你是知道,朕的出身尷尬,於是以嫡子繼承皇位,是朕夢寐以求之事。”

場面上的話說完了,弘曆語重心長道:“只是蘭昕,你的心太硬了。”

弘曆的話正戳中了蘭昕的痛處,她顫顫巍巍的便要跪下,卻被他寬厚的雙掌托住身形。溫溫切切道:“朕知道你的心思,你身為皇后,處處要為六宮表率。祖宗不許后妃與皇嗣親近,你便鮮少去阿哥所探望永璉。你希望她堅韌,希望他獨立,卻忘記要讓他知道你的心了。

哲妃去的早,蘭昕你對永璜你卻視如己出。卻不知道,這樣的疼惜在自己嫡親的兒子看來,竟然是奢望。永璜身上穿著你才縫製的衣裳,可永璉呢?那玉佩上的流蘇纓絡,還是早幾年你替他編好的。朕知你用心良苦,不嬌慣,不寵溺,但是蘭昕啊,永璉只是個孩子,他心裡決不會想要肩負起大清重任,就失去額孃的疼惜。你可明白?”

弘曆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眼眶也微微發澀。“朕自己受過這樣的苦,不願朕的骨肉再受同樣的苦。那種滋味兒,即便是朕如今貴為當朝天子,亦揮之不去。午夜夢迴,朕時常因為童年的委屈而驚醒,烙在心裡的痕跡,如何能磨滅。且看朕現在與太后的關係便可知。難道這會是你想要的麼?”

這番話,不是皇上對皇后說的,而是夫君對妻子說的。

蘭昕不住的點頭,不住的哽咽,不住的想要將它牢牢記在腦海中。“是臣妾糊塗了,臣妾不配當永璉的額娘,更不配為大清的皇后……臣妾心力憔悴,明明想做好每件事,可偏偏到頭來樣樣都做不好,皇上,臣妾心裡難過。”

這樣的蘭昕,是弘曆許久不曾見過的。雖然淚眼婆娑,失了皇后當有的尊貴。卻格外真實,柔柔弱弱的需要呵護。弘曆沒有多想,只緊緊的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中。“蘭昕,你可還記得,成為朕妻子的那一日,朕對你說過什麼?”

蘭昕似乎想起來了,可又彷彿什麼都不記得了。除了心痛,她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來自弘曆的體溫。此時此刻,內寢之中再無旁人,她就這麼倚在他懷裡,一動不動,任憑淚水打溼了他的衣襟,依然捨不得放手。

弘曆見她不語,則動容道:“朕說過,無論發生什麼事,朕都願有你在身邊患難與共,相扶相持。你可還記得麼?”

蘭昕重重的點頭,卻依然不願意開口。她怕艱澀的聲音很突兀,很刺耳,破壞了這樣美好的時刻。

“時至今日,朕也是這麼說。”弘曆心裡明白,蘭昕承受了許許多多她本可以摒棄的痛楚,而這痛苦的根源,卻是她心裡滿滿當當的愛。“後宮比王府更難管治,朕知道難為你了。可有你在朕身邊,才讓朕覺得很安心,可以放開手去做任何朕想做的事。”

“一切得賴你的扶持,幫襯,與朕患難與共。”弘曆輕輕的落吻在蘭昕的額頭上,薄薄的唇溫潤不已,盡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