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日漸吃緊,蘇傾的情形卻越來越差。墨謠有時都東西給他聽,一篇讀完,要等上好久,才能聽到他聲音微弱的答覆。

那些戰報越來越叫人心裡發涼,秦軍步步緊逼,楚軍節節敗退。雖然明知道,這裡面有一部分,是蘇傾提早安排過的,還是難免覺得悲涼。國破家亡四個字,沉甸甸地壓在墨謠心上。她仍舊不知道自己的故鄉究竟是哪裡,跟楚國那一點千絲萬縷的聯絡,已經深入血脈,斬不斷了。

拖了四個多月,於楚才終於送來一封信,說已經完成了收編寒谷關的駐軍。蘇傾一連發了五次詔令,才終於得到於楚返回壽春的訊息。詔令上只說要於楚一個人回壽春覆命,可實際跟隨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寒谷關帶來的六萬兵馬。

楚王宮中,贏詩站在銅鏡前,看著手巧的宮女,在她的髮髻上插上一支青鸞合歡簪。銅鏡下壓著一張拜帖,宮女瞟一眼拜帖,討好地問:“公主真是國色天香,要不要請於楚大人進來?”

贏詩抿著笑看她:“他給你多少好處,你這麼替他說話?”宮女是從秦國帶來的,一直幫贏詩梳頭穿衣,知道贏詩的脾氣。她越是笑吟吟地跟人說話,心裡就越生氣,事後的處罰也就越嚴重。

宮女立刻嚇得白了臉,“咚”一聲跪倒在地上:“公主恕罪,奴婢不敢僭越。”贏詩拈起桃木梳,往她手上狠狠一戳,帶著狠勁說:“我一個被軟禁的秦國公主,見我有什麼用?”

桃木梳子的齒鋒利如刀,戳進宮女的手背,鮮血順著手腕流下來。宮女忍著疼,一聲也不敢吭。

於楚在門外一直等到深夜,仍然不見有人通傳,自己往殿內走去。值夜的宮女見過白天贏詩公主發脾氣的樣子,慌忙阻攔。於楚從懷裡掏出鴿蛋大小的夜明珠,悄悄放在宮女手裡:“好姐姐,你就假裝沒看到我,我保證,公主絕對不會怪罪。”

宮女早就收過於楚的好處,這會又見他軟言軟語地懇求,都咬著唇不說話,由著他走進殿內。

前腳剛一邁進殿門,一顆白玉石子就飛過來,於楚側身一躲,石子在門框上摔個粉碎。贏詩冷笑一聲:“你膽子可真大,白天竟敢大搖大擺地來送拜帖,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要來這裡麼?”

於楚在她對面坐下,摸出棋子在棋盤上隨意打了個邊角:“知道又能怎麼樣?那件東西,我已經拿回來了,楚國要變天了。”

“哈,你別忘了,還要昭襄宮裡那個老女人同意呢。”贏詩滿含嘲諷地看著他。

“別這麼說,她可是我的祖母。”於楚扣住贏詩的手,“你要是嫁給了我,她也是你的祖母。”

贏詩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把棋子煩亂地撥到一邊:“那東西,真的管用?”

於楚點點頭:“東西是真的,我這個人也是真的,至於能不能有效果,還要看公主肯不肯幫忙了。”停頓片刻,見贏詩不說話,於楚又補充了一句:“這事對公主也有好處,公主幫我拿回楚國,我幫公主拿回秦國。”

贏詩眯著眼睛一笑:“那個拿著竹節的小姑娘怎麼辦,聽說她是你的紅顏知己?”

“她絕對不會擋了公主的路。”於楚鄭重回答。

……

自從於楚帶回寒谷關的人馬,楚軍就越發潰散得不成樣子。

墨謠放下剛送來的文書,蕭禎的兵馬,已經到了壽春城外三十里,多虧有黃起的兵馬埋伏在那裡,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兩邊都是蓋世名將,在凌霄關戰了多年,都沒有分出勝負,眼下只不過是把戰場挪到了壽春城外。

她儘量不把這些壞訊息讀給蘇傾聽,只是簡單地說,蕭禎和黃起在對峙。可這原本就是蘇傾佈下的局,不用聽詳細的戰報,他心裡也清楚明白。

“墨謠,這個給你。”蘇傾破天荒地沒有追問戰報上的事情,而是指著床邊的一個錦盒說話。

墨謠開啟盒子,一套青綠色的衣裙,折得整整齊齊放在裡面。

“我以前畫的,最近才做出來,你試試看。”蘇傾只能用虛虛的氣聲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