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生死一瞬(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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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鬥聲漸漸止歇,有兵衛氣喘吁吁地跪在轎前,向贏詩稟報,刺客墜崖逃離。贏詩抿著嘴微微發笑,聲音卻帶了幾分柔弱膽怯:“快些回去吧,荒郊野地,難保他們沒有同夥。”
黑色靴尖踏在枯草上,斷裂的草莖發出“喀”一聲脆響,指腹上帶著一層薄繭的手,一把扯掉了轎簾。
“你怎麼……”贏詩看見來人,吃了一驚,很快又鎮定下來,手按著胸口說,“蕭禎,沒想到你來得這麼快,可真嚇人呢。”
手指捏住她的下頜,蕭禎聲音低沉,向兩邊的兵衛吼了一聲:“都給我滾一邊去!”
見慣了這兩人之間微妙的關係,兵衛們早已經練熟了察言觀色的本事,眼睛盯著鼻尖,無聲地散開。
“啪”一聲脆響,贏詩捂著左臉,瞪著通紅的眼睛看向蕭禎。
“看來我的話不管用了,”蕭禎把手支在轎身兩側的護欄上,俯下身子盯著贏詩,忽然勾著嘴唇淺笑,“你回去準備些禮物,過幾天就給你弟弟送去,免得到時倉促。”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贏詩臉上的冷靜自信,一寸寸碎裂。她緊盯著蕭禎的臉,他想必是得到了訊息匆匆趕來,發冠都來不及束起,只用一根緞帶草草繫上。
“後天是秦國的田獵典禮,你弟弟是秦太子,按禮要開第一弓,親手射回第一隻獵物。”蕭禎湊近贏詩面前,近得像要吻她,“可惜他的馬不聽話,會在典禮上受驚狂奔,把秦太子甩落馬下。”
蕭禎壓低了頭,嘴唇緊貼著贏詩的脖頸:“至於你那弟弟,是會摔斷一條腿、永遠瞎一隻眼睛,還是被樹枝刺穿喉嚨,就看我找到我的小謠以後,心情怎麼樣了。你這個姐姐不是最疼愛他麼,怎麼能不送些禮物好好安慰一下?”
兵衛聽不清他的話,只覺得動作曖昧,個個都低頭盯著地面,心裡默唸非禮勿視。贏詩牙關緊咬,攥著珠簾的手不住發抖。她肯定是瘋了,當年才會覺得這個男人潤朗如玉,他分明是惡魔,誰也招惹不起的惡魔。
蕭禎抽出佩劍,在轎身上斜斜一劈,半邊扶欄刷拉拉裂成數段,掉在地上。他縱身躍起,足尖在樹幹上輕點借力,三兩下也消失在斷崖之下。
等到兵衛驚覺四下無聲,悄悄抬眼去看時,殘破轎身裡,已經只剩下面色發白的贏詩公主。
……
蕭禎在崖壁上,右手腕纏住一段老藤條,左手揮劍連砍數下,藉助藤條斷裂的力道,快速下挫。藤條上的倒刺,都勒進他的血肉裡,身體一落地,他便胡亂扯開藤條,全不管半條胳膊上血花飛濺。
河水上浮著一層碎冰,冰碴上淋漓著半乾的血跡。蕭禎用手指拈起一點血跡,放在鼻尖下輕嗅。乾淨的鮮血味道,沒有毒。飄忽在半空的心,忽然一下落了地。
順著血跡蜿蜒的方向,一路追下去,河道轉彎處,一捧黑髮像海藻一樣飄浮在水裡。蕭禎奔過去,踏起的水花,打溼了衣袖。
瘦小的人,衣裳全都溼透了,趴在河岸邊,像只受傷的小貓。蕭禎把她撈起來,低頭試了一下她微弱的鼻息,然後一把摟進懷裡。
墨謠渾身冰涼,臉色白得嚇人,被蕭禎用力一抱,迷迷糊糊中皺了下眉,嘴裡含糊不清地念了一聲:“疼……”
“小謠,忍一忍,我這就帶你回去。”蕭禎脫下外袍,把小貓一樣蜷縮成一團的人裹住,隨手扯下發帶,系在她上臂,止住血流。
剛一起身,崖上傳來細碎的馬蹄聲,有人壓低了嗓音說話。蕭禎耳力極好,慢慢蹲下身子,屏住呼吸靜聽。零星的詞語逆著風飄過來,“……武陽……搜捕……格殺……”
蕭禎心頭一緊,護送贏詩入楚以後,他本來已經應該返回秦國。這次再來,並沒有任何人知道。楚國人恨他入骨,他一時想不到哪裡洩露了訊息,腦海裡唯一清晰的念頭就是,如果被這些人搜出來,他這一身骨頭恐怕都要被零拆了熬湯。
他有一千一萬種方法逃離,但他不能把墨謠扔在這。
馬蹄聲四下散開,逐漸均勻分佈在整個山崖上。崖頂是一條羊腸小道,要從這裡離開,只有唯一一個出口。
他對這條進出雲照山的道路很熟悉,一個人悄悄走過不知多少次。最近是為了悄悄來找墨謠,以前是為了偷入祭神臺,矇騙那個自以為是的小姑娘。閉上眼睛略略一聽,就已經大概知道壓頂的情形,可能的進出路線都已經被封鎖,前排有騎兵,草叢裡埋伏了弓弩。
山風一吹,墨謠身上溼透的衣衫,被凍得發硬。她打個哆嗦,不自覺地往蕭禎懷裡鑽。不知道是清醒還是糊塗,她忽然半睜開眼,斜斜向上瞟了一眼,咯咯唧唧地笑了一聲:“榛子,我要吃榛子。”聲音跟平常大不一樣,帶著點鼻音,軟軟糯糯的,像一口咬破了湯圓,甜膩膩的餡兒直流淌到人心裡去。
“真是個要命的……”蕭禎抬手捂住她的嘴,夜半三更,山上一點聲音也沒有,這麼一句話,已經足夠崖頂的人聽見。
手一觸到她的臉頰,才發覺她臉上滾燙,低頭一看,她嘴唇上起了一層細細的皮,腮上是不正常的潮紅。偏偏這個不省心的人,自己毫無知覺,眯著眼睛,笑嘻嘻地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一排整齊的牙印,印在蕭禎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