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臭有錢的”紛紛伸長了脖子,跟鵝一般,擠來擠去,朝那臺上看去。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今兒是大場面,輓歌也不知擔不擔得起諸位客觀們的雅興,生怕叨擾。”

聲音清脆而明麗,如幽靜山谷之中的清泉叮咚。

輓歌話說完,撥了撥琴絃。

“這首曲子名叫《朝凨》,乃是十多年前明安城青梅學府荷園會上,那位畫中仙白薇姑娘的曲子。輓歌自知不必白薇姑娘,但甚是喜愛這首曲子,用來招待各位客人。”

話落,琴聲響起。

宋書生是來到都城後,才聽說過十多年前明安城那場盛況空前的荷園會,不僅誕生了御授卿大人,還有諸多了不起的儒家大小賢人,甚至是君子。更是傳聞,在文氣碑上佔得一席之地的那位“居心前輩”在中州武道碑上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績,還成為了大聖人周禮的座下弟子。雖說知名度最高的畫中仙白薇姑娘不知後續,但她在荷園會上連彈的四首曲子至今風靡,《朝凨》、《新月》、《落潮》還有不知名的第四首,幾乎成為曲藝人們的必學。

宋書生沒有聽過白薇姑娘彈,但也不由得對輓歌姑娘的《朝凨》升起興趣來。

曲子悠揚地響起。

他不是會彈琴的人,但是個會聽琴的人。

這首曲子技藝水平很高,大調小調交錯,音調跨度也很大。輓歌姑娘十分熟練,曲子無語,沒有半點違和,至於感情與心思……宋書生覺得她比先前那些姑娘們的表演要真實很多,彷彿她親耳聽過白薇姑娘彈奏,或者對曲子已經有了自己的見解。

總之,一曲作罷,宋書生沒挑出什麼刺兒來。

這過後,輓歌姑娘才露了面,戲臺子上的帷幕掀開,便露出一人一琴。

輓歌安靜文雅地坐在絲桐之前,眉眼沒落在眾人身上,清清淡淡的落在不著邊際處。

她似乎有著說不出的憂傷,生就一副我見尤憐的樣子,但也不給人多愁善感,矯揉造作的感覺。

輓歌輕聲說:

“諸位客人,我的第一個表演結束了,接下來,我想請一位搭手人,同我一起進行第二個表演。”

她從身後拿來一個紅色的繡球說:“這繡球落在誰身上,誰便是我的搭手人。”

說完,她轉過身,用力往臺下一拋。

那繡球高高揚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便朝著二樓看臺來了。

徐九州嘴角一揚,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右手小拇指,那繡球徑直地便落到了宋書生面前。隨後,他立馬滿臉笑容,第一個趕過來說:

“恭喜啊宋郎,這是好彩頭,迎了輓歌姑娘的心。”

見著徐九州這幅神情,宋書生立馬意識到自己被徐九州下了道,轉念一想,就猜到了定是之前跟那貼花娘盤算好的。

這是個陽謀。

感受著兩層樓烏泱泱灼熱的目光,宋書生清楚,自己現在下不了臺了,沒法找藉口糊弄過去。畢竟,這輓歌姑娘就是此次花魁大會的絕對主角,不給主角面子,那在場所有人都不會放過她。

他心情複雜,站起來,朝那臺上的輓歌看去。

輓歌一眼瞧著他,稍稍垂目,眼中露出不易察覺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