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慢悠悠地在海上晃著。從圍欄往下望去,見著夜裡漆黑的海水倒映著天上月,波紋將月影打碎成一片又一片,如同拼湊不上的幻夢,安靜而美麗。

“有種秋天的感覺了。”師染看著月影說。

“什麼叫秋天的感覺?”莫長安問。

“後邊兒是熾熱的,前邊兒是寒冷的,唯獨現在,悽悽涼涼不成個樣子。”

葉撫說:“你還傷感上了。”

師染說:“先前在你的書屋裡看過許多日本的書。裡面提到了物哀情調。”

“莫不成,你深有體會?”

“不,我只是覺得看待一樣事物走向衰亡,並將其納入對生命的詰問之中,未免是本末倒置的。衰亡便是衰亡,只不過是生命的一部分,本身只是一種客觀現象,寄託以思想情感實在是沒有必要的。”師染說,“所以啊,我看著海里不成樣子的月亮,不免想起物哀之美。也是一種破碎的,沒有核心的美啊。”

“你讀得挺認真的。我以為你只是打發時間。”

“即便是打發時間,也不能做毫無意義的事。就算是發呆,也總得思考著什麼,不然腦子會僵掉的。”

師染繼續說:“我常常在日本的一些書籍中,讀到‘落櫻’、‘落葉’、‘寒雪’、‘冰封’、‘流水’等諸多緩動的意象。也受到一些啟發,不免以緩動的想法去看待世界規則。你說,對於整個世界而言,是動著的,還是靜止的?”

“這是哲學問題了。”葉撫說。

“發掘世界本質,與之共鳴,不本身就是哲學上的超脫嗎?”

“唯物質論可能並不太適合這個世界。”

葉撫發現,師染說那麼多看似不相關的話,實則還是基於一個目標,想要去了解世界更多。這讓他確定,師染已經在心裡決定了要走上升格這條路,並且開始去探究與世界共鳴的方式。

她的出發點有很多,甚至於異世界的日本物哀文化,也能是她思考的一部分。

這個強勢且絕對自我的人,逐漸展現著她認真且細膩的一面。

葉撫現在能幫上她的地方不多,暫且只能儘可能認真回答她提出的每一個問題。

“單單只是物質超脫或者意識超脫,大概都不行的吧。”

“嗯,世界也有意識,並非是徹底的空間與規則的結合。”

莫長安非常認真的聆聽著他們的對話。

對於他而言,一個師染是越過天門的超脫者,一個葉撫更是神秘得無以復加,他們對話之中的任何一點內容或許都是其他人要用去一生去探究的。事實上,這本身就已經是一種饋贈了。

師染站起來,依靠在圍欄上,吹著海風。

“這海上,還真是一片落葉都看不到啊。”

莫長安說:“北海中間,有一片環島,上面有不少樹。”

“莫長安,你故意的吧!”師染忽然轉過身喝問。

“沒有!我只是說了個事實。”

師染很無語,自己在這邊好好的傷個秋,感個概,他非要說句打破氛圍的話。

葉撫笑笑,“師染,你要是想看落葉,我這裡有個好去處。”

“什麼地方?快帶我去!”師染驚喜問。

“不著急,等我釣完魚。要不然你一個人去?”

師染聳聳肩,老老實實坐下來,“那還是算了。”

葉撫莞爾,隨後一口將茶飲盡,閉上眼,用心感受著海上的夜晚。

感受世界,本身就是與之共鳴最好的辦法。

葉撫感受著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