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秦三月的眼神,葉撫笑了笑,“想說什麼就說吧。”

秦三月坐在橋頭上,葉撫順著坐在她旁邊。

“在看棋的時候,我學著去將每一場棋局都演練成一個陣法,這些我都做到了,直到面對著甄雲韶和井不停那一棋局……”秦三月將自己在棋盤世界裡的遭遇和想法盡數說了出來,“其實在同井不停下棋的時候,我沒想過自己會贏,就是想試一試腦海裡的想法。”

“是大數參解,小數俱分嗎?”

“老師你知道啊。”

“我也在看著的嘛。”葉撫笑道。

秦三月點點頭,“我就是那般去嘗試,然後計算出了那一種可能性,就贏了。”說著,她轉音道:“其實啊,我覺得我贏根本和技術無關,全部贏在一手計算上面。也就是這一點讓我意識到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我的計算能力似乎和每個人都不一樣。”

葉撫問:“怎麼說?”

“我每次計算演算的時候,一旦用心道深處,總感覺能站在另外一個視角去看待萬事萬物,就好像任何事物都只是在我的意識當中一般。”

葉撫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那你覺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單單對我的幫助,想來應該是好事吧。”秦三月說著沉默了一會兒,“但……因為這一點,我沒法明白地知道我是誰。”

“你是誰?”

秦三月望著葉撫,“老師,你知道我是誰嗎?”

葉撫頓住了,他從秦三月的雙眼裡看到的是一種渴盼。她渴盼自己是個尋常的人,渴盼著自己不用去面對那些太過神秘龐大的事情。

“先生你看過《生息》,應該也知道,文氣碑只是收錄了《生息》,沒有收錄我的名字。還有井不停,一步一步走到現在,也是為我而來;在黑石城的時候,看到天上的機關飛艇,我感覺熟悉;點靈燈的時候,我害怕那靈燈。所以啊,我在想啊,我到底是誰?”

葉撫眼神有些飄忽,秦三月問自己是誰的時候,他又何嘗不在想自己又是誰。只是,秦三月能同他說起她的心事,但是他不能。

葉撫呼了口氣說:“你上輩子是南疆一個小國的公主,死於終老;上上輩子是北原一個部落裡的孩童,死於凍月之霜;再往上,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少女,死於饑荒……”葉撫一連說了好多好多,然後停了下來。

“這輩子呢?”秦三月抿著嘴,垂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子。

葉撫站起來,站到她面前,“這輩子啊……”

秦三月抬起頭望著葉撫。

葉撫輕聲說:“你是三味書屋的秦三月。是我的學生,是胡蘭的師姐,是曲紅綃的師妹,是街坊鄰居眼裡的乖乖女。而你以後,會是什麼樣子,全由你自己決定。”

“真的?”秦三月像是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那麼渴盼,一雙眼裡盡是輝彩。

葉撫笑著回答:“真的。你能應對的便去應對,應對不了的可以找師妹師姐幫忙,都應對不了的話,還有我。”

“老師都應對不了呢?”

“無法應對的話,就一起面對啊。”葉撫彎下腰,憐愛地撫著秦三月的額頭。

秦三月將一對眼睛彎成月牙,笑得很滿足。

……

明安城內熱鬧一片。

卻在明安城之外,早已是一片焦灼。

疊雲國東西南北上下大大小小一共兩百餘城,無一倖免,便是那幾乎不曾出現在國事上的黑石城也破天荒的被查得個徹徹底底。

五年前的沉橋一事,牽扯到的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員無一倖免,全部到了那都城去等候安排,即便是那些曾參與過修橋的工匠們身份也弄得清清楚楚。疊雲國在人員編排的記載上面從來沒有疏忽分毫。

一整個晚上裡,疊雲國上下真的是驚動了一片。

生活在都城裡的人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忽地在夜半月深之時,那左丞相徐珂丘的大宅子生起了一把火,從頭到尾燃的個徹徹底底,宅內大大小小的丫鬟僕人四散逃離,老孺之生斑駁一片。到了最後,也沒有人知道那把火到底是怎麼燒起來的,只知道那左丞相徐珂丘命數不好,被一把火把那半生的輝煌燒得乾乾淨淨,落到最後,成了個一片焦黑的悽悽慘慘之狀。偌大一個丞相府,一夜之間,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