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瞧著秦三月提筆發愣,問:“三月妹妹是怎麼想的?”

秦三月回過神來,“那《生息》嗎?”

“嗯,作者最後說的那一‘力’,你覺得會是什麼?”

秦三月搖頭,“無從知曉。”

這個問題太過遙遠,他們也沒討論多久,便作罷了。

倒是胡蘭瞧著秦三月許久沒有再落筆,禁不住問:“姐姐你不寫了嗎?”

秦三月勉強一笑,“有點寫不下去了。”

胡蘭皺了皺眉,她感覺秦三月從剛才將那初稿收進懷裡後,就一直不在狀態。她將那《生息》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最後把目光鎖定在“公子行”和“棋”上。最後隱隱約約猜到了點什麼,但是她沒有當面問出來,她想著既然姐姐沒有說明情況,想必是有她自己的想法。

……

“上紙!”駱風貌大喊一聲。

“是!客官。”

茶店的小二連忙將一卷紙鋪開,鋪在駱風貌面前的桌子上。

駱風貌提筆便是洋洋灑灑一片,毫不停頓,如揮龍舞風。

小二看著駱風貌那專注的模樣,忍不住在心裡唸叨,“這位客官不會真的把這裡當他書房了吧。”

常年做這茶店的小二,他見識過不少奇怪的客人,也不是沒見過在茶店裡寫文章的,但從來沒見過駱風貌這般大場面的,就這麼一會兒過去了,他紙都遞了好多回了。那一張桌子上,處處都是寫滿了字的紙張。

小二瞧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這般侍奉著,反正到時候筆墨紙的錢都是客人給。

……

秦三月沒法集中心思了,便停了筆。

她思考了自己自黑石城以來的事。從見到那龐大的機關飛艇感到熟悉,到前些天對靈燈的下意識的害怕,到同井不停的對弈,再到現在那文文氣碑只收錄自己的作品而不收錄名字。她意識到,自己或許同其他人有些不一樣。倒不是不能去接受這種特殊,只是有些擔心因為這種特殊讓她失去一些東西。她需要一些時間來調整自己的心態。

那篇《生息》的確是她的作品,是同井不停對弈過後有感而發的一篇短論,旨在闡述陣數與事物生息的關係。作品被文氣碑收錄是她所預見的結果,甚至早已預見的文氣碑會對其有很高的認可,所以她並未將這篇短論寫完,在原本的構思之中,還有著關於“人力不可勝”的論述,但是她感覺到若是寫完那一部分,或許會引起更大的反響,所以停了筆,留有一個懸念。

事實上,她要是預見了自己名字不會被收錄的話,定然不會作這一片短論了。

這些糾結她理不開,只得暫時放下,然後等到晚上再同老師一起說了,看看老師能不能給自己答案。

因為對氣息的感知的能力很高,所以秦三月能夠看得出來,哪些人有可能被文氣認可,哪些人無論如何都無法被認可。就居心而言,秦三月便準確地預見了。

同出一個師門,秦三月很清楚,胡蘭瞧上去不大,但一肚子墨水比大多數人都要多,而且在三味書屋呆了那麼久,養就了一身與其他人不太一樣的文道氣息。秦三月不清楚自己和胡蘭身上的文道氣息到底是什麼,但是她能夠猜到,這些氣息應當都是從老師那裡帶過來的。所以,她是最不在意胡蘭的作品能不能被認可的人,她更在意的是胡蘭寫的什麼。

收了筆後,秦三月便一直關注著胡蘭,當看到胡蘭忽然停頓遲疑的時候,頓時明白,她的作品快完成了。

胡蘭只是稍稍停頓了一下,很快又想通了,將那最後一筆劃上。

秦三月沒有去看那文氣碑,因為她知道看不看都在那裡,她只是看著胡蘭。和她一樣,胡蘭也沒有去看那文氣碑,從一開始寫這文章就不是為了被文氣碑所認可,只是藉由這個時間,這個地方,在恰好的狀態裡表達自己。

“寫的什麼?”秦三月問。

“一封信。”

“給師姐的嗎?”

“嗯。不知道她有沒有機會看到。”

“我想,會有機會的。”

一行行墨跡流轉在空中,招來眾人的目光。他們抬頭去觀望,去驚異,去感嘆。

“寄師姐”——

“趨於二月間,每逢夜半人靜潛意深處,念五月之初。師姐嘗言,命之一事,於弱小者無從抉擇之所安。後常思於此,深感修煉一途以苦寒作伴……告聞長言他人之舌,貫於師姐盛名,乃其遙遙不知千何之差,只覺終其一生無處可尋落腳之地……本初以先生,作以‘力挽黎民自焦土爛泥,劍斬妖魔於踉蹌褐澤’之心,因無強者萬般魄力,至今未能舉劍勝之……其後事安,終其覺曉世間本無弱小者,其身發於心而恆弱;世間本處處可以四腳觸底,尋而不得乃恆弱之,不尋而得為大運,不尋而不得方為始終……故言於此,但盼相逢之時,舉劍可為,表以矢之。”

“起筆落筆”——

“胡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