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哥兒一整天沒見父母,正生氣呢,扭著小身子不肯理她,只顧著玩自己的小木球、小木馬,還有春瑛給他做的熊寶寶、虎寶寶玩偶。春瑛哄了他半日,他才重新露出了笑臉,一手拎著木馬,一手拎著虎寶寶,屁顛屁顛地在炕上跑來跑去,一時站不穩,摔在厚厚的棉墊上,便又掙扎著站起來重新跑。咧開的小嘴裡。幾顆新長的牙齒格外顯眼。

春瑛看著兒子可愛的模樣,心都軟了。想到宗哥兒,不由得暗歎。不管他是因為什麼原因才落到今日的境地,歸根到底是他那個爹造成的。如果不是胡鵬當年為了攀附權貴,不惜休棄元配,送走親兒,宗哥兒何至於流落在外?而胡鵬費盡心思,也不過是把家產都送給了權貴,最後還被連累得丟了世代的皇商身份,徹底淪落成癟三了。他那個後娶的妻子只生了一個女兒,孃家一敗落,就被他冷落了,如今更是自行帶著孩子回了孃家,胡鵬跟前只有小妾和兩個庶出的兒女,前者還是個四處勾搭的破落貨!不知道他回想起過去時,是否會有一絲後悔?如果他當年沒有休妻另娶,此時頂多就是不如他父親在世時風光,但只要好好經營,不當皇商,也是個富家翁呀!

所以說,做人還是要積德的好,做事太過分了,也是斷了自己的後路。

春瑛想了又想,心中默默下了個決定。

她將心事拋開,高高興興地陪著兒子玩了大半個時辰,見他似乎有些餓了,才吩咐人去做肉糜粥,再添一小碗燉得爛爛的青菜。前院傳來一陣喧譁聲,小香來報:“大爺回來了!”春瑛忙迎了出去,見胡飛眉間微皺,忙問:“事情如何了?”

胡飛扯開腰帶,春瑛忙上去替他把外衣解了下來,又拿了件細棉布做的家居袍子給他換上,送上香茶,將兒子交給了奶孃抱開,揮手讓丫頭們下去,才坐到胡飛對面問:“事情不順利麼?”

胡飛咬牙道:“有幾個死腦筋的老頭子,硬是不肯把胡鵬革出宗族去!他們說爹是嫡系,胡鵬又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嫡子,沒有證據證明當年他真的犯下了殺父的大罪,因此不能開革!若不是新族長站在我這邊,他們甚至不同意讓我重回宗族!**,他們當我是好欺負的?!惹惱了我,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春瑛想了想,道:“當年革你出門的決定是他們下的,要他們改主意,的確不容易。就算把所有責任都歸在以前的族長頭上,他們不配合也是沒用。那幾位是不是有什麼條件?知道你如今發達了,就想趁機得些好處?”

胡飛冷笑:“有什麼條件?他們不過是想讓人看看,就算我發達了,也要聽他們的話!他們不點頭,我就仍舊是孤魂野鬼!”

春瑛皺皺眉,忽然笑了:“你可有跟他們說起,你昨兒才到溫郡王府陪王爺說了一天的話?”

胡飛愣了愣,若有所思:“他們早就知道我跟義父有關係了……”

“興許一個宗室王爺份量還不算重。如今的宗室掌權的也少。”春瑛抿了抿鬢髮,“那你透露一下,跟宮裡的關係好了。胡家曾經是皇商,他們也該知道宮裡的靠山有多重要吧?”

胡飛心中一動:“是了,我回京後還沒見過胡內監呢!只是到司禮監打了聲招呼而已。”

春瑛瞟他一眼:“也是你笨!對付那種人,何必太厚道?儘管借權貴的面子打過去,若他們仍舊不為所動,我倒服氣了。如果他們是那種有心攀附的,你也可以趁機震懾一下,免得將來回到族裡,他們會踩到你頭上來!”

胡飛笑了,把手伸過桌子去握春瑛的手:“好娘子,你真真是我的賢內助!”

春瑛輕拍一下他的手,縮回手來,嗔道:“我看你是一時在氣頭上,才會連這麼簡單的法子也想不起來!胡氏族中那些人,雖然早就聽說你發達了,但你究竟怎麼個威風法,他們還沒有直觀的認識。畢竟是長輩,你就拿點孝心出來,給他們一個明白好了。”

胡飛微笑著點頭:“說得不錯。我既然今非昔比,又何必錦衣夜行?!他們當我還是當年只能任人魚肉的小庶子麼?!”

春瑛低頭道:“如果他們還是軟硬不吃,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移的,也讓人佩服。咱們的目的是為了讓娘能進胡家祖墳,只要說服族長,這事應該不成問題。至於別的……”頓了頓,“宗哥兒那孩子的事,你聽墨涵說過了麼?”

胡飛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微妙:“對這個孩子,我實在不知該怎麼對待……我深恨他父親,又埋怨他**當年不曾為我娘和我說過一句情,但想到他們也是可憐人,便狠不下心來,實在是……”他有些為難地嘆了口氣,抬頭道:“三年前我隨使團進京面聖時,聽族裡的人說,他在四老太爺處過活,胡鵬離京時,壓根兒就沒知會他一聲,加上四老太爺被胡鵬的債主纏上,損失了不少銀子,因此他的日子有些難過,但總的說來還算吃穿不愁,因此我就沒多理會。方才聽了墨涵來報,我也是吃了一驚,私下問了族長,才知道原來四老太爺前年過世後,四房的人就把宗哥兒當成是奴僕似的作踐,那孩子受不過,逃了出去,四房的人生怕別人說他們閒話,就報說將孩子送到外地求學去了。胡氏族中也沒人多問一句。沒想到他原來是去了阿繁那裡。”

春瑛道:“我瞧阿繁對他又打又罵的,但能堅持不讓他賣身為奴,倒還不算太過分,也就沒跟她計較。只是這孩子的事該如何處理,你可有想法?”

胡飛皺眉,春瑛勸道:“我倒有個主意,只是不知道你怎麼想?”胡飛忙問:“你快說!”

“胡家那些老頭子,不是說你爹的嫡傳血脈不能斷,因此不能革胡鵬出宗譜嗎?”

胡飛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是說……”

“宗哥兒可是你爹的嫡長孫!由他承繼你爹這一支就好!至於胡鵬那種人,活該被革出胡氏一族!他們說沒有證據證明當年他犯了錯,那就把他勾結叛黨的事拿出來說!有了這麼個罪名,難道胡氏族人還要死巴著他不放,寧可冒著連累全族的危險?!”

胡飛笑道:“可是當年他就沒入罪……”猛地一擊掌,“可今上最厭的就是這種人!”

春瑛滿意地點點頭:“我就不信,胡氏族中,就沒有一個想讀書走科舉的人!有了一個叛黨族人,胡家兒女連跟好人家結親都難吧?只管把這些話告訴他們!”接著又換了個口氣,“倒是你重進胡家宗譜這件事……進就進了,只是你難道從今以後都要聽族長族老們的話?不能咱們自己另開一支麼?平時咱們都是在江南度日,也不跟京城的胡氏族人打交道。你們的祖先也是自己開創家族的吧?你不能孝法祖先,自己開宗麼?”

胡飛皺了皺眉,一咬牙,猛拍大腿:“罷了!誰耐煩聽他們指手劃腳?!我難道日子過得太舒服了,給自己找一群祖宗?!且等爹孃的事辦成,我的名字重回到族譜裡,再讓宗哥兒正名,我就再不看他們的臉色!”轉頭看了看春瑛,忽然笑了:“說起來,若我成了老祖宗,你就是祖宗奶奶了?!祖宗奶奶,來,咱們去看小侄兒去!”

春瑛臉上囧了囧,稍一走神,就被他拉住手拖往前院去了。

(出了個門,回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