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去看,廬山本來倒是文人的天地。

在未上廬山之時雪銀河有一些零碎的印象,好像是天朝早期最偉大的文人之一司馬遷“南登廬山”並記之於《史記》之後,這座山就開始了它的文化旅程。在兩晉南北朝時期,它的文化濃度之高,幾乎要鶴立於全國名山中了。那時,佛學宗師慧遠和道學宗師陸修靜曾先後在廬山弘揚教義,他們駐足的東林寺和簡寂觀便成了此後天朝文化的兩個重要的精神棲息點。當然,使得這一僧一道突然與廬山一起變得文采斐然的,還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在差不多的時候廬山還擁有過陶淵明和謝靈運。

雪銀河他們是坐著小轎車上廬山的,但是在去九江的長江輪上她聽一位熟悉廬山的小夥子說,上廬山千萬不能坐車,一坐車就沒味,得一級一級爬石階上去才有意思。他一邊詳盡地告訴她石階的所在,一邊開導:“爬石階當然要比坐車花時間花力氣,但這石階也是現代修的,古人上山連這麼一條好路都沒有呢。”他的話當然有道理,可是船到九江時天已擦黑,他們是一個團隊,且行程都被安排好,同行又都是老文人老學者,爬石階肯定不現實。

果然,廬山的車道修得很好,只見汽車一層層繞上去,氣溫一層層冷下來,沒多久,枯嶺到了。枯嶺早已儼然成為一座小城,只逛蕩一會兒就會忘了這竟然是在山頂。

雪銀河就是在快要下車時接到胡育顏的電話,

“我不在京裡。”雪銀河一邊好奇地望周圍景色,邊說,

“我知道你不在京裡,晚上你沒事吧,我去接你。”

“我在廬山頂!”

“廬山頂怎麼了,你在雲上飄著我也能接到你。”胡育顏個吊兒郎當的,笑著說,掛了。

人有直升機的,肯定接得到她。

黑夜下看廬山真是另一番風味,

雪銀河邊走邊嘆,一手還指點,“舒白香在廬山逗留了100天,住過好幾處寺廟。寺僧先是懷疑他是‘大官人’,後來又懷疑他是‘大商賈’,直到最後寫出《天池賦》貼在寺壁上,僧人才知道他原來是個知名文人。這件事情可以證明,舒白香遊廬山時那種雖不免艱苦卻還有點派頭的舉止,與僧人們習見的遊山文人很不相同;當時的廬山遊客中,最有派頭的已數‘大官人’和‘大商賈’……”

胡育顏扶著她的腰,“好了,曉得你是文化人,瞧不起大官人大商賈,”伸手打她點來點去的手指,

“就是文化人,就瞧不起你們這些有點屁錢為所欲為的……”雪銀河又抽出來指他,

胡育顏作勢聞聞她嘴邊兒,“沒吃檸檬喝醋啊,怎麼酸裡酸氣的,”握著她指腹輕輕搖,

兩人一路逛到直升機跟前,飛走了。

到了哪兒?上海喲。

如果把城市比成一個人,那上海是全世界的情人。大家對她又愛又恨,愛她的人不一定真的擁有她,恨她的人也不一定對她不感興趣。

大家都知道上海是個漂亮情人,就是有時候穿得很糟糕,比如一頂東方明珠的高帽子,亂來的。還好人天生麗質,一頂帽子還不至於毀容。

這點看,雪銀河還真像上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