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深卻與那青年男子耳語幾句,後者便轉到了屏風後,在文怡瞪大了雙眼的注視下,搜尋起屏風後的物件來,甚至還開啟了那隻紅木大衣櫃,驚得文怡幾乎叫出聲,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紅木衣櫃裡頭是空的,只放了一塊半舊的淡青包袱布。

那王悅將房內搜尋一遍,便退了出去。朱景深抓了抓頭,覺得自己可能太多心了,回頭看向文怡主僕,見她瞪著一雙大眼看自己,便訕訕地輕咳兩聲:“是我聽錯了。”

文怡顧不上多想櫃中的柳東行怎會消失不見,先拉下臉來,冷笑道:“世子爺疑心這屋裡還有別人,卻是把我想成什麼人了?”心下卻在暗暗慶幸。

朱景深微微紅了臉,不自在地道:“我真沒這麼想,不過是……不過是擔心有人窺視……”

文怡不想與他繼續這個話題,便撇開頭:“您是宗室貴胄,這裡卻是一家不起眼的小藥鋪子,實在不是您該來的地方。您還是早些回去吧”又瞥了他臉上的帕子一眼,“您既然受了傷,就該在莊子裡好生靜養才是,跑到鎮上來做什麼?”還到處亂闖嚇唬人

朱景深似乎更不自在了,居然刷的一聲開啟了扇子,遮住半邊臉,含糊地道:“我就是……聽說這裡的大夫醫術不錯,過來瞧傷的……”

文怡有些意外:“瞧傷?”她仔細瞧了瞧他額上,那裡有一道小口子,看血色應該就是昨日劃傷的,但早已癒合了,只剩下淺紅色的印子。她記得昨日李家姐弟把從家裡帶來的藥都送給康王世子用了,看這傷口的印子,就知道療效有多好,這位世子為何還要出來看大夫?難不成這藥鋪所駐的大夫,醫術真好到了這個地步?她忍不住便多問一句:“李家人昨兒獻的藥……不好使麼?”

朱景深又咳了一聲:“還行吧……”卻是含糊不清的。他不是怪李家的藥不好使,而是覺得太好使了他還要在查家莊子上待兩日呢,可今兒一早起來,臉上的傷口幾乎癒合了不說,連青腫也消了大半,再這麼下去,等他回宮時,就真的半點傷痕都不剩了,他要如何取信於皇帝皇后?

因此,他只好跑到鎮上來尋醫,想讓自己的傷勢略加重幾分,為此還特地打聽過,這家小藥鋪名不見經傳,駐守的大夫聽說專長治風溼和小兒病症,於跌打損傷上頭很是平常……

文怡懷疑地看著他,只覺得有什麼內情自己不知道,事關李家家傳秘藥的效用,可別惹出什麼事來,連累了李家

想到這裡,她又有幾分埋怨眼前這個少年了,若他昨日摔馬後,早早坐了馬車回京城請太醫診治,又哪裡會有這麼多麻煩?甚至於,若他不是執意要出城來玩,這些事也就不會發生了

於是她便正色勸道:“世子爺,白龍魚服,委實不是您該做的事。雖此處距離京城甚近,又一向太平,您只帶著幾個人出門,也實在太冒險了。便是李家弟弟與我,也帶了好些家人護衛呢。您興許只是覺得有趣,然而,倘若有個好歹,別說查家與我等前來做客遊玩的客人都會受罰,便是宮裡的皇上、皇后與眾貴人們,也會為您擔心的。您便是不為自己著想,好歹也多想想身邊的人哪”

朱景深臉上浮起可疑的紅暈,仰起下巴:“囉嗦本世子的事,用不著你管”

文怡心中一怒,卻強忍住氣,低頭柔聲道:“小女不敢,小女只是擔心世子的安危罷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若想求醫,派下人將大夫請去也罷,讓查家人代勞也罷,實在不必親自出門冒此風險。若是出門在外,有個閃失,累得您身上的傷勢加重,受罪的還不是您自個兒麼?小女今日自知逾越了,只是忠言逆耳,還請世子爺聽小女一句勸。”

朱景深繃著臉不說話,文怡見狀,只當他性子執拗,也不多說,場面一時僵持住了。不一會兒,卻聽到門外傳來康王世子侍女的聲音:“世子爺,藥鋪的掌櫃送藥進來,說是給顧小姐配的。”

文怡訝然,冬葵已先一步掀起門簾,接過了藥,回來後,臉色也有幾分古怪:“掌櫃說……說是小姐先前吩咐他配的……專治跌打損傷的藥……是本店的秘方……”

文怡見是一個白色的瓷瓶,散發著淡淡的藥酒氣味,瓶身上貼著紅紙,紙上書寫著藥酒的名字與用法,果然是治跌打損傷的。她有些拿不準,這是柳東行授意的麼?雖不知他是幾時離開的,但若他悄悄吩咐了掌櫃,送藥過來替她圓謊解圍,也不是不可能……

“這是給誰配的藥?”朱景深有些好奇地盯著那瓶子,“李家小哥不是領了大夫去看他那些小廝的傷勢了麼?怎的這時候又特地配了藥來?”

文怡飛快地想到了一個主意,便將這藥放到炕桌上,微笑著對朱景深道:“原是小女見您昨兒把查家請的大夫趕走了,擔心只靠李家的藥,有些不足,聽說這裡有個秘方,治跌打損傷的藥效不錯,才讓掌櫃配了,打算回去了再給您送去的。既然您來了,若不嫌棄,就請順勢帶走吧。”說罷又收了笑,重新擺正了神色:“外頭雖有趣,到底不比莊子裡太平,您還是儘快回去吧,既是傷勢對行動沒有影響,您不妨早日回宮,請太醫診治。不管是李家的藥,還是這鋪子的秘方,治尋常人的傷勢,自然是有效的,卻未必適合您。為了您的身子著想,您還是別在外頭耽擱太久了。”

朱景深呆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伸手指向那個瓶子:“這是……特意給我配的?”

文怡點點頭:“您快回去吧”快走快走,可別為了看傷,在此滯留了

朱景深的神色有些複雜,半晌,才瞥了冬葵一眼:“你出去,我有話跟你們小姐說。”

冬葵立時起了警惕心,文怡也忙道:“不妨事,您有什麼話要吩咐,請儘管說,這丫頭是我貼身服侍的人,嘴巴最嚴。”

朱景深盯了她兩眼,方才沒再繼續要求,卻在沉思片刻後,開口道:“我想你也知道先前在哪裡見過我了。你這些日子小心些,提防鄭家人尋你晦氣。你可知道,自打上回茶會結束後,路王府那個指認你們侍郎府婢女的丫環,不到兩日便被人發現失足墜了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