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見幾個侄女兒都這麼識相,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立時許諾會叫人去幾家可靠的成衣鋪子傳掌櫃來,送時下最好的料子與花樣上門給侄女兒們挑,好讓她們每人都做兩套新衣,預備過年。

文慧對此有些不以為然,既然都要做衣裳,母親為何不趕著趁這時候做了,好讓姐妹們也都能穿著得體的新衣出席茶會?到時候她免不了要與姐妹、表妹們同行的,若是叫人看到自家姐妹穿的衣裳款式陳舊、用料平平,被人笑話的可是她

想到這裡,她便有些氣悶,看向蔣瑤的目光又帶了惱意。若不是蔣瑤多嘴,她就能輕輕鬆鬆一個人去茶會了,到時候與鄭麗君有足夠的時間敘舊,也有機會尋找朱景誠,不象現在,她要時時陪在姐妹們身邊,不得自由

但蔣瑤方才已經道了歉,況且她又不是有意的。文慧不好再怪她,只好將氣撒在文雅身上:“你的臉色怎的如此難看?莫非路王府沒送帖子給你,你心裡不高興了?所以故意耍臉子給我們瞧?”

文雅眼圈一紅,緊緊咬住下唇:“我……我沒有……”話雖這麼說,但她眼中分明就露出了幾分不甘。

“六小姐多慮了”餘姨娘一急,忙再次插嘴,“路王妃的茶會,從來只請十二歲以上的小姐們。六小姐當年不也是到了這個歲數才接帖子的麼?十一小姐還未過十二歲生日呢,她心裡便是再羨慕,也不敢奢望呀”

文慧還要再開口,卻被蔣氏制止:“好了,她又沒那個福氣,你與她置什麼氣?才剛針線上的人送了新做好的裙子過來,你快去試一試,看合不合身。我還叫了惜珍坊的掌櫃未時送新貨過來給我們挑選,你要仔細些,挑幾件和衣裳相配的。別的事兒就少管了。”說罷瞥了餘姨娘一眼,“正事要緊,家裡的規矩有些亂了,什麼人都能胡亂開口,等正事完了,咱們再好好整頓整頓”

餘姨娘神色一黯,默然退下。文雅心疼地看了母親一眼,幾乎把下唇咬出血來。

文慧卻驚喜地將文雅拋在了腦後,隨蔣氏出去了,還順手拉上了蔣瑤。京裡現下都時興什麼款式,她雖聽說了,到底不如蔣瑤清楚。

文怡留在暖閣裡,與文嫻姐妹說了一會兒話,又聽了文娟抱怨了小半個時辰,便藉口累了,先行告退。

她帶著冬葵往暫住的小院走去,路上忍不住嘆氣。冬葵笑著小聲道:“小姐,可是為這侍郎府上的事情心煩?其實那都與咱們不相干,您別理會就是了。“

文怡微微苦笑:“我雖不想理會,只是身在局中,我不招惹別人,別人也要拉上我的。”比如茶會的帖子這件事,她本就沒想過要去,但現在卻不得不去了——路王妃下了帖子,誰人敢不給臉面?那才是出盡風頭呢罷了,她只要老老實實與姐妹們在一處就好。從好的方面想,她緊緊跟著文慧,也能隨時制止對方亂來。

文怡忽然腳下一頓。那位林家小姐……居然如此有能耐,只因蔣瑤在信裡順道提了顧家姐妹幾句,便能給她們都討來一份帖子,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蔣瑤……真的只是順道提了她們幾句而已麼?原本自己還擔心文慧無人管束,會在茶會上惹出事來,現如今,顧家姐妹四人同行,文慧就不便獨自行事,這對她來說,也算是一種約束……

文怡慢慢地走著,心裡實在忍不住懷疑,蔣瑤此舉,有別的用意……莫非她看出文慧有異狀?

不能吧……文慧這幾天,其實並未在不知情的人面前提東平王世子……

正想著,前方不遠處傳來人聲,她一眼望過去,見到廊柱後頭露出一抹水紅,似乎是一個少女在跟另一名丫環打扮的女子在低聲說話。她認得那抹水紅是蔣瑤今日穿的衣裳。

寒風夾帶著隻字片語吹了過來,她隱約聽得是什麼“若表姐行事有不妥……”、“……報上太夫人”之類的,不由得心下一驚,又發現蔣瑤對面那丫頭有幾分象文慧跟前的尋梅。她心下越發不安,連忙拉上冬葵,往旁邊的月亮門後避去。過了一會兒,等得那兩人都走了,方才走出來,面上陰晴不定。

冬葵小聲道:“小姐,尋梅的老子娘……好像是大太太的陪房,管著大太太陪嫁的莊子。”

文怡回頭盯了她一眼:“此事不許聲張咱們只當沒見過。”見冬葵點頭應了,她方才暗暗鬆了口氣,隨即苦笑。

蔣瑤……果然沒有表面那麼簡單她既敢獨自帶著一個奶孃與一個丫頭住進侍郎府來,只讓管家在家看守,自己每日面對倨傲的姑母與表姐,卻仍舊如魚得水,又豈會沒有半分依仗?

文怡記得她自幼失母,只與父親相依為命,對家務十分熟悉,還要分心去結交官宦之家的小姐們,便不由得暗歎。蔣瑤的處境,不見得比自己強多少,卻比自己要有心思得多了。自己實不該仗著虛長几歲,便小看了別人

雖然自己更希望過平靜的日子,但是……世事豈能盡如人意?更別說柳東行已經決心考武舉出仕,日後他做了官,身為他的妻子,自然少不了應酬的……

文怡微微紅了臉,暗下決定,她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呢,趁現在時間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