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和甘沛霖用同樣詫異的目光看向徐老太。

“外祖母這麼說是何故?”甘沛霖著實不解。

“皇帝已經下了密旨,緝拿徐柏森。雖然不知道敖家軍落敗,是不是與他有直接的關係。可皇上既然疑心了他,那這件事,他就很難抽身。”徐老太滿是憂慮的臉上,陰霾濃厚:“一旦他被拿住,便要送進宮去言行拷問。我們徐家早就已經撤離朝廷風暴,如今人走茶涼,就是想要指望朝中有正義之士,為柏森說句話也是難的。若要全身而退,就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了。”

徐老太這麼說著,心裡也是難受的不行:“我知道你自幼和他一起長大,手足之情濃厚。他若是有事,你就算搭上命也會力挺他。可是沛霖,現在你身後站著的,不光是徐柏森,還有甘府,徐府,以及大都督府。你只要走錯一步,萬劫不復。”

綺羅聽了這番話,嚇得面無血色,她站起身子咬著牙,跪在了徐老太面前:“祖母,孫媳婦求您了,無論如何不要放棄我夫君。他一定不會背叛朝廷,他不會做那些事情的。祖母,咱們不是來求大都督夫人幫忙救柏森的嗎?您怎麼可以吩咐她置身事外。”

徐老太嘆了口氣,語調微涼:“你起來,哭什麼哭。柏森和我這個老婆子不是還沒死麼?”

綺羅聽得出這話有多重,嚇得連忙起身,忍著不敢哭出聲。

“外祖母的意思,沛霖明白。”甘沛霖倒吸了一口涼氣,卻心情沉重。“皇上……早就不信大司馬府,不信我父親。對我夫君,提攜過,如今卻也防備,恨不得除之而後快。至於徐府,皇上的本意是扶持,想要朝中再有一股勢力,來平衡當前的局面,可是表哥卻不知道為何被人陷害,淪落至此……”

說到這兒,甘沛霖眉心緊蹙,語氣微涼:“我想,說不定皇上比咱們更想找到答案。他未必會這麼早就放棄表哥這枚棋子。”

這話,讓徐老太乾涸的眼底,萌生了一絲希望:“沛霖,你的意思是……皇上也不願意徐家捲入這樣的風波?他還是希望能重用徐家?”

“是。”甘沛霖固執的點了下頭:“皇上手裡唯一能用的,如今只有皇后暗藏的兵,以及燁慶王。但據我所知,皇上與皇后之間也不是那麼如膠似漆了。而燁慶王,終究是皇族。皇族嘛,難免就有野心。皇上自然不想身邊再冒出一個晟慶王。徐家,是皇上緊迫要走的一步棋。”

徐老太連連點頭:“不錯。”

只是在此之前,她並不知道帝后之間也生出了嫌隙。不過沛霖言之鑿鑿,那就是她一定知道當眾的隱情。徐老太長嘆一聲,道:“外祖母希望你平安,不要捲進這樣的朝廷紛爭之中。沛霖,你已經是大都督夫人了,外祖母希望您能扛起你身上的責任。為大都督相夫教子,操持家務,而不是如男子一般,去管這些事情,你明白嗎?”

“外祖母說的,沛霖都明白。”

她知道外祖母是要她和姜域修好,顧著點自己的前程。

畢竟大都督府還有一位禎公主呢。

“沛霖會謹慎處理的。”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是另外一番盤算。

她得想個辦法,讓皇上無論如何不能對徐家下手。最好的法子,就是……

“沛霖……”徐老太見她有些走神,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外頭傳言,本不足為信,可這件事擱在祖母心裡好些日子了,若不從你這兒得個答案,祖母實在是……”

“是。”甘沛霖同樣沒有遲疑,一個字就說明了一切。

徐老太好不容易緩解的臉色,一晃又變得陰霾濃重:“是真的?那……”

真的是薛苞芸聯手甘老太害死了自己的女兒,也真的是沛霖為了替母親報仇,算計了自己的婆母。

那眼下要怎麼辦?

她算計了婆母,姜域難道還能饒了她?

“外祖母。”甘沛霖起身,走到甘老太身邊,跪下來。她的臉親暱的擱在徐老太的雙膝,就像小時候那樣,躺在外祖母的膝上撒嬌。“沛霖是您自幼看著長大的,沛霖是什麼性子,您一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對嗎?”

徐老太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心裡痛不可當。

“都是外祖母沒有本事,才護不住你們母女……”

“不。”甘沛霖輕輕勾唇,笑容恬淡:“外祖母給了母親沉穩冷靜的性子,也給了沛霖處變不驚的膽子。無論遇到什麼事情,沛霖都有把握能走出困境。外祖母,您和外祖父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咱們徐家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這孩子的話,就像是一顆定心丸。可是徐老太卻怎麼也吞不下。

“外祖母知道你可以的。可是沛霖,如果能選,外祖母和外祖父情願你們一生平庸安康,而不是過這種……”

刀尖上舔血,這幾個字,徐老太還是沒敢說出來。

“外祖母,今天過的是什麼日子,都是沛霖自己選的。”甘沛霖仰起頭凝眸看著她:“乘風破浪,百折不撓,是沛霖的決定。”

她轉過身,對留蘭點了下頭。

留蘭將甘沛霖今日的繡品捧了過來。

“外祖母,您看,這是沛霖繡的。一艘小船,乘風破浪,朝著預期的方向前進。”甘沛霖低眉笑道:“您知道沛霖一向不喜歡刺繡,但您瞧,這風浪是否栩栩如生。只要勤加練習,沛霖的繡活一定會有長進。”

徐老太撫摸著那刺繡,唇角微微勾起:“你呀,性子最像你母親。看著嬌弱,那股韌勁卻可以鑽破天。”

對!外祖母說的一點都沒錯!甘沛霖在心底冷笑,她就是要鑽破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