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輩分就亂了,張緘在一陣恍惚後毫不猶豫的把他的外甥交給了姐姐,沒有我小時候好看,張緘一本正經的說了一個謊。

張緘的父母都快七十歲了,沒有孩子這件事。每天對張緘和他父母來說都是一種痛苦和煎熬,張緘每週休息的那一天都想回老家看看日漸衰老的父母,可是每次回去看到父母欲言又止的表情和鄰居過度對他有無子女這個問題上的熱情,讓他恐懼,張緘知道父母想讓他快點離婚,他們是樸實的農民,不會到住在城裡的張緘家中去找孫麗鬧,越是這種善良和對兒子的愛,越讓張緘慚愧,每次從老家回來他都想和孫麗說我們趕快離婚吧,但張緘繼承了父母的善良,每次話到嘴邊就生生的嚥了下去,他想讓孫麗首先開口說離婚,從孫麗查出這個病已經兩年時間了,他等她兩年了,孫麗依然沒有開口,她是上帝在人間遴選的人,使命是要讓更多的人開花結果,成為上帝的孩子,所以孫麗很忙,她忙到忘了她需要離婚,忘了她的公婆的年齡,忘了歲月還需要更替。

在這種情況下,張緘每天都麻木的活著,時間對不幸的人非常殘忍,它讓他們很快的蒼老,蒼老的讓人心痛。

去年的冬天一次深夜,張緘出一個盜竊的警,深夜雪花飛舞,路上已經是深深的積雪。到達現場後,一個五十多歲的漢子握住張緘的手,很深情的說:“大哥,這大晚上的,你還親自來,真過意不去,可是我丟的那隻母雞開春就下蛋了,不好意思啊。”

一聲“大哥”叫的幾個同事“轟”的一聲齊刷的倒在雪地裡一邊打滾一邊笑,都笑出了豬叫聲,隨後附近幾家養豬的農戶都亮了燈。

張緘在原地瞬間凌亂了,在汽車燈光的照射下,風捲著雪花像約好的一樣向他脖子裡面灌,他感覺不到了雪變成水帶來的寒冷。

他不是怕自己真的老的不成樣子,其實他怕父母見了會心疼他現在的樣子,父母永遠希望回家的孩子依然是出走的少年。

生活需要堅強和隱忍,張緘在那個雪花肆虐的寒夜裡告訴自己,父母在,就要堅強,他現在是他們的靠山,張緘可以緘口,但不能絕望。

張緘很早就知道愛是向下的,正因為如此才保證了人類幾千年的正常的繁衍生息。

正所謂:白髮人送黑髮人,存日已不多,黑髮人送白髮人,生命才剛好。

沒有孩子,對於張緘來說目前活著也就沒有了生命的意義,在整個人類面前,他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閹割者,因為現在他失去做人最基本的一個環節:繁衍。

每天他都感到生活只有兩種顏色,白色和黑色。張緘在今年體檢檢查是否有色盲的時候,他卻毫無困難的找到了隱藏在格子裡的小貓,小貓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他也面無表情的看著那張貓,醫生問看到的是什麼,張緘說可能是一隻狗,醫生說你可以出去了,並在本子上寫下視力5.1。

張緘曾用司馬遷的故事來激勵自己,想讓生命重新充滿色彩,司馬遷被閹割後,寫了一部文學鉅作《史記》,在書中他寫了很多鮮活的人,描述了很多色彩恢弘的場景,最終他成為流芳百世的史學家、文學家。

司馬遷是閹割界的集大成者。

張緘試圖說服自己把司馬遷當成自己一生的偶像,把《史記》爛熟於胸,把司馬遷精神當成一生的信仰,哪怕不能超越他,也要在21世紀成為閹割界的佼佼者。

但他實在做不了最後的決定,他知道他隨時可能成為閹割界的叛徒,因為他離婚後完全可以再找一個女人,生兒育女。

這樣一來,他不就成了孫麗口中背叛上帝的猶大了,這豈不是著了孫麗的道了。

張緘不能做出對不起一直喜歡好多年的司馬遷,畢竟大家都是有文化的人。張緘從上班開始就一直有股書生氣,情商也不高,見領導了不知道躬身子,也記不得領導傢什麼時候需要換煤氣罐。現在和張緘一起上班的小夥子都提拔成副所長了,而且比張緘小了十來歲,只是最近這個小夥子老喊腰疼。

張緘的地位其實也提高了,從同事口中的小張變成老張了,熬夜辦案的時候,都有小年輕主動讓他早點休息了。

張緘其實真的不在乎職務和別人的看法的,一個自認為三十年前就死了的人,現在他只在乎他的親人和他是不是會有孩子。

別人說他是在裝作不在乎,裝的還挺像。他們最有力的證據就是在剛剛宣佈人事調整的時候,張緘臉色鐵青,他們用手機對著他拍了半個小時的照,一旦張緘不承認,就立刻發到朋友圈,讓人轉發,積滿38個贊,每人送一張吃一斤送一斤的龍蝦優惠券,親戚的生意是要照顧的。

張緘輾轉得知此事後,生活除了黑色和白色還有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