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鳳城古城村的風已經有了涼意,一中南門兩排的法國梧桐樹上的蟬聲已經隱退,九月已經走到了尾巴。

不經意間張緘就在鳳城一中過了快一個月,那個他在高家村讀書時候一心要考取的學校。

為什麼那年張緘他們高一新生沒有組織軍訓,張緘和幾個還在聯絡的同學的進行了考證,大家都記得那年沒有軍訓,具體是什麼原因都想不起來了。

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裡張緘習慣了室友蘇東的腳臭,習慣了娜娜同學視而不見的冷漠,習慣了嘎子不約而至加入的飯局,最終也習慣了自己在鳳城一中的碌碌無為。

寧當雞頭,不做鳳尾。這句話是有道理的。

張緘這個花了六千元到鳳城一中的借讀生,在剛開始失去目標迷茫的後的一段時間,他也想快速的振作起來,可是差距是顯而易見的,能考上鳳城一中的絕對是初中的佼佼者,他們的成功不僅有努力在,毫不懷疑他們的天分也佔了很大一部分。

張緘感覺即使認真學習都很吃力,那些班裡的佼佼者都開始自學後面的章節了,甚至欺負人似在課堂裡的讓老師講快點。

蘇東曾經對張緘說他也是借讀生,讓張緘有所懷疑的是他在聽課的時候總是笑眯眯的,絲毫沒有吃力的跡象。

最讓張緘吃驚的是,一道數學題他時常可以想出二種以上的解法,在張緘看來這比“回”字有九種寫法都能讓人心生敬意。

張緘對數學好的人有一種天然的親切,在小學的時候,張緘曾代表他們班級參加了小學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兩次到鳳城參加半決賽和決賽,在整個小學時期都是風雲人物的曹小山都沒有這項殊榮。

這些天,張緘經常想念一路之隔的燕子。

在高家村的那一年,他給燕子寫過信,去找過她並拿到了她的照片,那一年在無數個困頓的日子,在無邊無際的寂寞裡,燕子就是他前進的動力。

在潛意識裡,燕子和他的距離就是那種無法言說的彷彿伸手就可觸及的距離,或許只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就像三月可以等到花開一樣,燕子自然而然的就會成為他的女朋友。

理想的話,他們只需要一起考進鳳城一中,一起站在一中操場的邊緣,等待風起,看對方情深似水的眼睛。

可是燕子卻去了二中,張緘花錢進了一中,雖然沒有張家村和高家村之間四公里的距離,但他們依舊從張家村中學之後,上的學校開始不同。

張緘幾次一個人進入二中的校園內,想去找到燕子,他卻失去了最初的藉口,他怕燕子心裡有芥蒂,或許是他本身就有芥蒂,沒有見到燕子。

那時候的鳳城一中和鳳城二中的區別太大了,張緘是一個偽一中學生,他來到燕子面前,是向她顯擺自己到了一中而她卻只能在二中嗎?

他在自己的假設中模擬燕子的感受,讓他對近在咫尺的燕子望而卻步。

他甚至希望自己也在二中,這樣他就可以毫無顧忌的走到燕子的面前說:“燕子,你好,我們又同學了。”

他看著燕子敞開心懷的笑,笑聲帶動他姐姐給他買的那件白色體恤上的“冰心一片六月雪”那幾個誇張的字上。

燕子也會微笑,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線,無比的狐媚,讓人完全忽略她鼻子上的幾個明顯的雀斑。

或許在張緘伸出右手的時候,燕子會伸出她溫婉如玉的手,他能感到她微涼的指尖在他出汗的手中輕顫。

可是很多時候,張緘在下午放學和晚自習這段時間,只能坐在梧桐樹下水泥臺階上看嘎子在足球場上馳騁。

在高家村中學的時候,在張緘在陌生環境陷入無邊寂寞裡的時候,他認識了高小丫和劉一鳳,異性的友誼及時的滋潤了他渴望友誼已經皸裂的荒原。

初到鳳城一中的時候,張緘還認為會和娜娜重新拾回童年的友誼,完全沒有想到初見的冷漠及時的撲滅了他單純的想法。

這讓張緘想到魯迅筆下的少年閏土,童年可以無憂的活著,沒有人在意身份和地位,長大了的閏土是必須要喊對方老爺的,不喊就亂了禮數,那還成何體統。

張緘的父親已經不是鳳城物質局那個部門的副經理了。他穿著皺巴巴的西服回到了張家村,在很多人眼裡,那裡已經是他一生都走不出的村落。

惋惜或者傷感總在不經意間遺忘,曾經的身邊人註定成為記憶裡的一抹剪影。

張緘父親離開鳳城後,張緘毫無疑問的成為了他的希望,他送張緘到鳳城一中走的時候,張緘能從他的背影中看出他的不甘。

命運總讓人無能為力,卻又讓人充滿希望。

坐在張緘前排斜對面的一個女孩,一看就是城裡人,講話有尾音,用張緘家鄉話就是講話撇到姥姥家,她叫關心,很高的女孩,長的還可以。

她沒事就回頭找張緘和蘇東說話,看她學習和說話的態度,不用蘇東腳氣提醒張緘都能猜出她是借讀生。

她話講多了,張緘就進入冥想狀態,這是他在高家村中學學習寫詩歌時候練就的一個本事,把腦子放空什麼都不想,最初能看到關心的嘴一張一合,最後連她整個人都消失在張緘面前,最後眼前就是一片混沌。

其實這樣是很不尊重人的,人家和你說話不回應就算了,你把她冥想成一片混沌是不是有些過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