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聲夾雜著狗吠、人們的交談聲,在張家村漫延開來的時候,新年在人們的期盼中到來了。

年三十的一大早,張緘便被大堂弟張勳喊醒,穿好衣服和父親、二叔,堂弟張勳、張揚幾個人給張緘的爺爺和祖先挨個的上墳。

燒紙、放炮,磕頭……

儀式一個都不少,包括在上墳過程中所要遵守的禁忌。

太陽剛升起的時候,溫暖的陽光照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照在高高聳立的白楊樹上。

他們一行人踩著被冰凍霜打的枯草,從清冷的原野裡一路交談一路把冰凍泥土踩得嘎嘎作響,遇到熟人的時候互道一聲新年好。

拜祭先人後,各自回家。

吃完餃子後,張緘的父親脫了外套在家門口用著家傳的屠戶專業用刀在門口劈著豬頭肉,其專業水準毫不落後張緘四叔。

“哪有你那樣砍的,從豬頭的中間砍,一破開就是兩半。”

張緘的母親的診所依舊營業,比平常來的人要少些,她忙完的空隙便會看陽光下認真劈砍豬頭的丈夫,發表一下作為醫生的對屠戶的看法。

張緘大姐除了給幹活的加油,在張緘的印象中,她真的不會或者不願意做家務,唯一能幹好的就是洗洗菜刷刷碗。

張緘二姐已經開始準備中午的過年飯,菜刀在砧板上擦擦作響。

張緘決定還是到他奶奶那看看,奶奶已經坐在屋子裡端坐著,穿著青色的老式佈扣棉襖,花白的頭髮梳在耳跟後,房間也收拾的整整齊齊,應該是在張緘他們上墳的時候收拾的。

“俺奶,我給你拜年了,祝你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張緘看了下地面,確定地下沒有雞屎後,跪下給他奶奶磕了三個頭。

“好。”張緘的奶奶掏了10塊錢給張緘。

從六歲到十幾歲,張緘每年給奶奶的拜年錢就沒有漲過。

張緘奶奶從來不考慮通貨膨脹。

“等張勳他們給你拜過年,我來接你過年,昨天給你拿的餃子你下吃了吧。”

張緘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抓了一把糧食,到院子裡撒在地上,幾隻雞立刻從不同的方向趕來搶食吃了。

“我吃過了,今年就是輪到到你家了,你裝點花生吃。”

“什麼輪不輪的,每年都在我家過,我到西邊老屋子那看看。”

出了院子,張緘便到自己家的老宅子看了看,初二的時候,他家搬到街的東頭,也就是母親現在開診所的地方。

老宅子沒有人住,便荒廢了起來。

院子裡和張緘同歲的梨樹依舊還在,每年夏天的時候,張緘奶奶就讓張勳去樹上摘了梨子到市場賣。

有蟲眼和磕碰的就分給張緘的兩個堂弟帶回家吃。

堂屋的房頂的幾塊青瓦碎了,漏出黃色的底色,房子肯定是漏雨了,這時候幾隻麻雀從堂屋裡撲稜了飛了出來。

張緘小時候,每年冬天,他的父親就會用一個雞罩,把雞罩口封住,用一個斷樹枝支起來,拴著一個繩子,在雞罩下撒上一把糧食,張緘就坐在堂屋的門口一手牽著繩子,一邊觀察著是否有麻雀進入雞罩吃食,發現後,只要拉下繩子,短樹枝一倒,麻雀便被困在雞罩中了。

想到這,張緘彷彿看到堂屋門前坐著一個留著奶奶拽的小男孩,吸溜著鼻子,在陽光下盯著雞罩等待著自投羅網的麻雀兒。

張緘回到家的時候,他的父親已經把豬頭搞好,豬頭肉已經放在下了滷料的鍋裡煮了起來,水汽騰騰的往外冒著,豬肉特有的香氣撲鼻而來。

“你去二叔家要兩幅對聯,貼上就能吃飯了。”張緘父親對回來的張緘說。

“好,我去要,是買麵糊還是自己拌。”

“我來拌。”

張緘家離他二叔家步行五分鐘的距離,那時候他二叔家開了一家預製廠,生產樓板的。

二叔年輕的喜歡書法,機緣巧合下得到一個書法家的點破,書法水平在整個張家村是數一數二的。

當然會寫字的基本有一個通病就是喜歡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