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張緘走到躺在床上的胡東面前,先是用手在他閉著的雙眼前揮舞了幾下,胡東沒有任何反應,若是這時候他睜開眼,張緘立刻繼續打蚊子,接著張緘又拉了拉被子,胡東也沒有反應,這應該真睡著了,若是這個階段胡東睜開雙眼,張緘會繼續給他蓋好被子。

有很多次,張緘正在寫日記或者看書的時候,胡東就會一聲不響的出現在張緘身後,這個場景就像書生在破廟裡讀書身後突然出現一個女鬼如出一轍。

在兩套試探都進行完畢後,張緘終於可以放下心來給燕子寫第二封信了,這封信寫的很順利,不像第一封信磕磕巴巴的,寫了又劃劃了又撕,在信中他把自己詩歌發表的事情說了,本來想婉轉的表達一下,最終還是把發表的詩歌一字不落的寫在了信裡,在信的末尾希望燕子回信的時候郵一張她的照片。

燕子第一封信能回,第二封信應該也能回,不管是不是曹小山分析的原因,如果她回信了又寄了一張她的照片,那豈不是又進了一步。

高家村郵局距離高家村中學剛好是五分鐘步行的距離,這是張緘第一次寄信統計出來的,統計時間用的是父親送給他的一個帶有毛主席像的懷錶。

這個懷錶到底還是在他初中畢業的時候被他大姐以代為保管的名義騙去了,期間張緘問大姐要過幾次,都是以找不到了的理由搪塞,其實就在一年前外甥的抓周的時候這個懷錶還出現過,小外甥抓住懷錶奪都奪不掉,希望他長大是個珍愛生命的人。

張緘絲毫不懷疑那天是個夕陽滿天的傍晚,風吹在他一頭張揚的長髮上,秋風便在他的長髮上打滾,他喜歡那樣的傍晚,那樣的傍晚能讓他心胸開闊。

張緘曾經有一頭張揚的長髮,閃著青春的光彩。

在把信投入郵局藍色的鐵質信箱的時候,張緘無處分享的鬱悶一掃而光,以至當晚見到胡東的時候,給了他一個發自內心的完美的微笑。

估計胡東這幾天也是憋得難受,希望張緘求他或者拿錢買通他,他可以勉為其難的宣傳一下,可是這幾天張緘沒有求他,也沒有掏出鋼鐵工人讓他去買一堆零食犒勞他,他也不知道哪個環節出現問題的時候,這件事就莫名其妙的在相互猜疑中結束了,讓胡東更意外的是看到了張緘滿面春風,還衝他微笑。

“你去偷看女生宿舍了?”

“切,我可沒有那個愛好。”

“高小丫向你表白了?”

“你天天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什麼,我看書了。”

胡東雙手抱頭躺在床上,眉頭緊鎖,去思考他認為對的答案了。

張緘那天晚上沒有看書,那幾天他一直處在患得患失之間,如果沒有記憶沒有紊亂,張緘那天晚上應該像二十年後的現在的張緘一樣,遇到不確定的事情的時候,坐在窗前,看夜色一點一點變濃,看星星一點一點變淡,讓自己處在一種模糊的意識之中,除非受到外界的干擾,不然就一直在那一方無意識的狀態之中,在這一方意識裡,張緘完成了和宇宙的一種聯絡,在現實世界裡坐著的只是他的本體,而他的思維在無意思的遊離。

在這段時間內,張緘是不存在的,沒有自我意識,一種最為純粹接近死亡的狀態。

“是劉一鳳向你表白了,對不對?”胡東半響冒出了一句,將張緘拉回了現實。

張緘轉過身,胡東正注視著他,一臉肯定的表情。

“青春除了表白,我想還可以有別的內容。”張緘都被胡東氣傻了。

“那你肯定是偷看女生宿舍了。”

“好吧,你講的對。”

“把內容講給我聽聽。”

“滾蛋。”

胡東最終翻了個身,滿意的進入了夢鄉。

張緘的喜悅其實只需一個他愛的人分享。

這已經足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