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額頭上有片醒目的紅痕,眉毛被火燎去了半截,眼眶猩紅,臉蛋被眼淚沖刷得黑一塊白一塊,頭髮割得參差不齊,軟趴趴地貼在鬢邊,進一步凸顯出主人形容的悽慘。

再往下看,她的衣衫被火星燒出好些洞,下襬被割得只剩短短的一截,大部分已經從腰上那根軟鞭裡,跑了出來。

但最令他觸目驚心的是,那雙手背上滿是水泡,紅腫難看的手。

沈大人的心狠狠一抽,冷凝的面具碎裂,只覺得一股怒氣在心裡亂竄,卻不知該向誰發。

豪言壯語猶在耳邊,他便讓她置身險境,直面生死。

“對不起!”他上前一步,用耳語般的聲音說道,“我該把你,強送回家的。”

但這話卻沒有讓江寒感動,反而像掉入油鍋裡的一滴水,直接炸了起來。

“大人,我在問你有沒有辦法!你有沒有辦法,讓我燒死他們!要將他們全部燒死!”炸掉的江寒啞著嗓子喊道,一聲比一聲冷厲,直刺得人心頭髮顫。

沈大人心中一痛,想要攬住戰抖著的江寒,讓她平靜下來。

但他的手才伸出去,江寒便閃電般地退開。

她攥緊拳頭,倔強地凝視他,以不容置疑地聲音說道:“大人,我不是泥塑的,不需要你這樣——你有沒有辦法。”

沈大人緩緩放下手,握著劍的左手,青筋畢露,死死注視著江寒的黑眸裡,情緒複雜難辨。

“江小二,注意你的態度,眼下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嗎?”初一嚴厲地斥責道。

他才不會管沈大人對江寒有多看重,總之,她的態度讓他非常不爽。

什麼叫她要將對方全部燒死?

她以為戰爭是兒戲嗎?

沈大人抬手止住初一的話,對江寒微微頷首,說道:“我會盡全力,活捉馬懷德,將他綁起來燒死。”

……

從塔樓裡出來,沈大人的心情糟透了。

內賊、偷襲、隨時可能到來的襲擊,他早就預料到了,也一直在防範和佈局,可最後還在栽在了這些事上。

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但最大的問題還是,他自始至終都自以為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上,對危機預估不足,對敵人的重視不夠。

總而言之,是他太過驕傲,太過輕敵。

因為對敵人研究得不夠透徹,才會導致關鍵時刻,所有佈置全部被廢。

如今想來,從對付黃三開始,他便在犯錯。

不管是處置馬懷德手下的人,還是對付黃幫,甚至在針對方高的事情上,他都是虎頭蛇尾,除惡未盡的態度。

就如每次與家裡那兩個姓楊的女人,交手的情況一樣,他咬牙忍耐、默默防備,卻總是在主動出擊時,心慈手軟,慢人一步。

沈大人陡然揮出一拳,狠狠砸在塔樓廊下的樑柱上,震落一片塵屑。

所謂一切均在他的掌控之中,如今看來實在是諷刺至極。

他自嘲一笑,只覺得心中滿是恨意,卻不知除了自己,還應該恨誰。

不得不承認,相比於在落霞鎮經營了幾十年的馬懷德,他確實太嫩了。

初一三人互視一眼,都有些擔憂。

臨陣之前,最忌主將信念動搖——很明顯,江寒的話讓沈大人變得有些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