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秀兒說過了那些話,便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去,再也不看幼安一眼。

幼安默默裝了自己的東西,其實也並沒有什麼東西可裝,最重要的就是一大包從房陵特意帶來的草藥,用來維持臉上的樣子。她從幾件隨身的衣服之內,取出一支金釵,默不作聲地放在一旁的小架上。那是宮中初見,韋秀兒戴在頭上的金釵,幼安開口要了,她便毫不猶豫地取下來,給她開鎖用。

輾轉流離,她還一直把這東西戴在身邊,因為用慣了,順手而已。

幼安走出去時,李顯還沒回來,剛好省了再對他多告別一次。她知道自己對不起韋秀兒,可要是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選擇幫李隆基避禍,即使明知道可能會牽涉到李重潤,即使明知道李隆基可能根本不需要,她的選擇還是不會變。她忍過了,等過了,可是女皇隨手一指,就能用一杯毒酒要了她的性命,既然她上天沒有收走她這條命,那就該輪到她做些什麼了。

走到宮中一處僻靜的轉角,幼安果然看見裴適真遠遠地站在那裡,像在專程等她透過一樣。

幼安索性也不再躲避了,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離宮的路有那麼多條,你怎麼知道我就會經過這裡?”

裴適真挑起眼簾看她:“自從你嫁給李旦之後,獨自一人出宮的次數,是三千一百二十一,走膳房那邊那條小路,五百零二次,走湖邊那條路,七百四十四次,剩下的一千八百七十五次,全部都是走這條迴廊,你比較喜歡這條路,討厭膳房那邊。”

幼安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講自己推演前後事的經過,其實這思路簡單得很,結論也異乎尋常地準確。她的確討厭膳房,因為分到的第一件差事,是去東宮,那時就沒少在膳房受氣。至於這條迴廊小路,就是從前幾次翻牆與李旦私會的道路。

如果不是裴適真這樣說出來,她自己都從來沒有把喜好看得如此透徹。

幼安低下頭,禮貌卻敷衍地一笑:“裴君果然名不虛傳,只是裴君,你有如此通天徹地的才能,怎麼就不想一想,要是把我逼得太急了,我就直接去面見女皇。到時候女皇追查起來,我是如何本該死了卻又好好站在這裡的,裴君打算如何脫罪?”

輕飄飄的幾句話,落在裴適真耳中,他的心頭就像被人點起了一把火,燒得他只想怒吼出聲。要有多麼忘不了她,才會數她出宮的路線,一直數了三千多次,她難道就真的想不到麼?數到超過一千次,連他自己都要絕望了,可還是一次一次堅持下來,直到讓他等到可以救她一命的機會。

裴適真上前一步,把幼安壓在牆角:“你威脅我?那你怎麼不去試試看,你試試看你去見了女皇,李旦會怎樣?”

幼安輕輕搖頭:“你贏了,我不會去,我絕對不會把他置於危險的境地,也絕對不會,讓他想做的事因為一點節外生枝而做不成。”

裴適真冷笑:“你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事麼?”

幼安用極輕的聲音說話:“這就是我今天選了走這條路、跟你遇見的原因,你助我拿到調動禁軍的令符,我可以答應你任何要求。”停頓過後,她又補上一句:“高高興興地答應,絕不敷衍你。”

這些日子在宮中,她想了許久,旁人或許不清楚李旦的實力,可是她卻知道,李旦一直在等待合適的時機,讓偏離正軌的王權,回到李唐正統的手中。女皇病重,二張的惡行又犯了眾怒,他卻仍舊遲遲未動,想來想去,原因只能是,李旦不想讓自己所做的事,激發禁軍兵變。

即使權力只是從母親手裡,交到自己親生的兒子手中,武周變回李唐,畢竟是改朝換代,很容易引發連綿不斷的殺戮,那正是李旦最不願意看到的情形,也正是他此刻仍舊遲疑未動的原因。

裴適真冷冽的目光中,忽然浮上一層自嘲的笑意,他怎麼會聽不懂幼安的意思,她在變著花樣告訴他,她傾心愛戀的人,只有李旦一個,她願意為他生、為他死,為他做一切會髒了手的事情。

他抬起一隻手,壓在胸口,儘量讓自己還能語氣如常地說話:“你拿到令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