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帝國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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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安把一支玳瑁筆管捏在指尖上轉來轉去:“先前秀兒就讓廬陵王時常去母后那裡,好知曉政事動向,應該就是那個時候惹惱了母后。原本上官婉兒可以提點廬陵王幾句,估計是因為與韋秀兒交惡,對廬陵王的錯處,也就索性當做看不見了。”
李旦取下她指尖上的筆管,指肚在她中指握筆處反覆摩挲,那裡有一處長年用筆留下的痕跡:“韋妃這個人,的確很聰明,也很有長性,很多時候我都覺得,如果她生做男兒身,倒是比七哥更能有作為。只是她的聰明,太過流於下乘,看人看事都隨心所欲,毫無原則,要是她一直不順遂也就罷了,倘若哪天真的讓她執掌鳳印,只怕她會……不得善終。”
經過了慧安這件事,幼安對李旦看人的眼光,不得不服氣。饒是如此,聽見不得善終四個字,她還是忍不住有些嗔怪:“他們夫妻這一去山高路遠,僕從沒有幾個,身邊帶著孩子,想想就夠難的,何必還說那麼刻薄。”
“那就不說他們了,”李旦把一根手指壓在她唇上,“今晚讓成器去奶孃那睡吧,好不好?”
幼安一口咬在他指尖上:“從父皇的喪期結束到今天,成器已經去奶孃那睡了十來次了……”
……
即便是個有名無實的皇帝,該有的安排還是一樣也不能少,劉若錦被冊為皇后,幼安為貴妃,已經是皇后之下的貴、淑、德、賢四妃之首。李成器在外算是李旦的嫡長子,自然被立為太子,只是年紀尚小,不必移居東宮。
皇位更替之後,始終沒有正式的朝會,六部的文書,照舊直接送進含涼殿,全當這個皇帝如無物。
看著別人做個一無是處的傀儡,和自己親自處在這個位置上,畢竟還是不一樣,幼安看見李旦每日若無其事地把成器抱在膝上,帶著他一塊兒臨帖作畫,竟也琢磨不透他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傍晚時分,幼安看見奶孃抱了成器離開,李旦卻仍舊在書房遲遲沒有出來,便推門進去,緩步走到書案邊。
李旦並未抬頭,卻好像已經看見了她走進來,揚聲說:“你來得正好,這一篇你再幫我潤色一下。”
幼安取過桌上墨跡未乾的紙張,見一份奏表的草稿,初讀幾行,便露出驚詫神色,抬眼看向李旦:“你要上表奏請母后繼續臨朝稱制?”
李旦取過帕子,從容地擦淨手指上的幾點墨痕:“奏請或者不奏請,都沒有區別,從父皇在位時開始,政令便已經大多出自含涼殿,這麼多年六部早已經習慣了,一時半會兒也改不過來。孤何不索性退一步?”
見幼安又讀下去,李旦繞到她身側:“不管孤怎麼做,母后只要用一個孝字,就能把孤死死壓住。所以孤只能忍讓,忍到那些忠心李唐的臣子,都覺得忍無可忍。孤就是要把這些人,都逼出來。”大概內心裡也並沒把自己當成皇帝,李旦用慣了多年的自稱,此時也仍舊絲毫未變。
幼安想起之前對裴炎的幾番試探,還有裴夫人劉氏若即若離的接近,忍不住問:“你覺得裴相不夠忠心?”
李旦啞然失笑:“裴相太精明瞭,對太精明的人來說,忠心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他們只會衡量,事情對自己有沒有益處。你看他如今的情形就知道了,不過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空話,就博得了忠心護主的美名,如今母后仍舊不得不重用他。”
幼安自以為對政事已經很嫻熟,可是當真與李旦談論起來,才知道自己比起他從小的耳濡目染,還是差了不只一點點。她所熟知的,都是表面這一層,李旦卻能看透冰面之下河水正流向何方。
她把草稿遞回去:“那麼到底什麼樣的才能算作真正忠心的臣子?”
“等到這種人出現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了,”李旦在她鼻尖上一刮,語氣裡卻有幾分掩飾不住的落寞,“不會太久的,孤已經是父皇留在京中的最後一個皇子了。”
奏表送進含涼殿,一連幾天毫無動靜,連幼安都等得有些沉不住氣時,宮中有草擬的詔書送出來,象徵性地恭請李旦用上皇帝的印信。詔書的內容,便是仍舊請皇太后臨朝稱制。
事情早已經在預料之中,朝堂之上平靜得連議論聲都沒有。
就在幼安以為這件事已經輕描淡寫的揭過去時,宮中忽然在某個深夜派了人來,宣幼安入宮覲見。自從幼安自請回含涼殿替皇太后抄書,這還是第一次在沒到日子的時候宣召她入宮。
窗外夜色沉沉,李旦本就睡得極淺,幼安儘量放輕了動作起身,還是看見李旦已經睜開了眼睛。她把被子朝上拉一拉,同時蓋住了李旦和仍舊熟睡的成器,大概是覺出身邊少了母親的氣味,成器在睡夢中翻了個身,把一隻胖嘟嘟的小腳丫蹬在了李旦肩上。
“或許是皇太后想找人說話,我去去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