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泥的印象裡,向來都是李旦一下朝,便急匆匆地來看幼安,甚少見到幼安如此心急地找他,知道必定是有要緊事,也不敢打趣,直接簡單明瞭的答話:“殿下今天早上接了裴相爺的帖子,去赴約了,恐怕得晚些才能回來。”

幼安萬分焦急,卻不得不把輕重厲害,再細細思量一遍。事情鬧開了,對誰都沒有好處,武三思本就風評極差,可李旦以天后幼子、新皇親弟之尊,跟他實在耗不起。

她把來龍去脈對紅泥簡單講了一遍,叮囑她說:“想辦法送個訊息給殿下,現在先把我姐姐梳洗了帶出來,來接她的人還在外面等著,一味躲著也不是辦法。”

紅泥點頭退出去,隔著一道門,幼安聽見她把事情一件件吩咐下去,都安排給了極妥帖的人。

不一會兒,梳洗打扮過的慧安,就被人攙扶著送出來。有些日子沒見面,慧安乍看上去清減了不少,想來是因為心情憂鬱所致。

幼安心中一酸,上前握住她的手:“姐姐,武三思向天後討要你,但你不必怕,他還不敢從王府直接搶人,只要你自己說你不願意跟他去,仍舊願意留在殿下身邊,就足夠證明他說你們之間早有私情是謊話,到時候我自然會替你出頭,不讓他帶你走。就算他當真敢放肆,等殿下回來,一樣可以整治她,明白了麼?”

慧安的眼淚就像水一樣,說來就來,無窮無盡。她怯怯地拉著幼安的手,小鳥似的輕輕點頭:“我聽你安排就是。”

幼安本想叫她擦擦眼淚,可轉念一想,這副樣子說不想去,好像更容易叫人相信一些。

隔著一條街,武三思跨在一匹紅鬃毛駿馬上,看見慧安出來,便用馬鞭朝著身後一側的小巧車廂一指:“上去吧。”

幼安下意識地便側身攔在慧安身前:“我姐姐有幾句話想說,武大人不妨先聽聽。”她回身朝著慧安低聲說:“你只管照直說就是,不用怕他。”

慧安仍舊是怯怯地點頭,鬆開了攥緊幼安衣袖的手,朝前走了幾步,忽然回頭又看了幼安一眼。幼安只當她是心裡膽怯,正想開口叫她不必怕,慧安卻對著露出一個詭秘的笑容,接著開口說道:“多謝你成全我和武大人。”

幼安恍然覺得哪裡不對,正要上前把慧安拉回來,慧安已經幾步穿過去,直接倚在了武三思身側。

“姐姐!”幼安惶急地朝著她叫喊,“他怎麼可能真心待你,你快些回來!”

可是慧安那張一向怯懦的臉上,忽然現出不耐煩的神色:“你怎麼就不盼著我好呢?憑什麼他就不能真心待我!阿孃親生的女兒是你,八殿下真正看中的人是你,認回竇家做小姐的人也是你,難道我活著,就是為了陪襯你的麼?你假惺惺地跟我說什麼患難與共,可什麼好事都是你的,我最巴不得早點去死的人,就是你了。”

幼安怔在原地,她半點也沒有想到,原來慧安一直是這麼看待自己的。

“現在終於有人肯帶我離開了,我再也不用看你那副施捨的嘴臉了。”慧安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跳上了武三思的馬車,車輪碌碌轉動,揚起一路塵土,根本不給幼安任何阻攔的機會。

李旦得了訊息匆匆趕回時,已經接近傍晚。他見幼安臉色不大好,便摟住她的肩頭低聲寬慰:“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就多往好處想吧。你看清了慧安是這樣的人,那麼以後無論武三思如何用她要挾內,都不會那麼容易得逞了。”

幼安只覺得喉嚨乾澀,除去李旦和年幼的成器之外,她在這世上最珍視的人,就是姐姐了。可她的珍視,在慧安眼裡一文不值,甚至形同羞辱。

可幼安根本來不及為這件事哀嘆太多,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另外一件事填滿了。

剛剛登基不過兩個月的新皇李顯,提心吊膽地苦忍了不過兩個月,終於忍不住了,在東宮酗酒大醉之後,向近身伺候的宮女抱怨,他根本就是皇太后手裡的提線木偶,是古往今來從沒有過的、最可笑的皇帝。

要是韋秀兒在一旁盯著,是絕對不會允許他把這樣的話完整說出來的,偏巧韋秀兒這一胎跟從前大不一樣,身體覺得特別疲累,那天也是實在撐不住了,自己先去休息,不想李顯就惹出這樣的彌天大禍來。

天后原本就對李顯很不滿意,認為他性子唯唯諾諾,對政事又一竅不通,抓住這個機會大作文章,召集幾位輔政的老臣,以忤逆不孝的罪名,將李顯廢黜,遷出皇宮軟禁起來。

李旦心知這個結果已經不可更改,只能暗中授意與自己交好的朝臣,向天後進言,即便是被廢黜的皇帝,也應該給予優待,至少應該保留一個王爵封號。

這事情吵吵嚷嚷了大半個月,終於各讓一步,將李顯廢為廬陵王,流放房陵。

臨行那天,幼安自然是要去送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