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婚嫁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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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旦朝著武三思舉起酒杯,醉眼迷濛地說:“表哥又糊塗了,一個掖庭出來的宮女而已,怎配與孤的王妃兩相比較。人到何時,都不該忘了自己的身份,要是總有些不合身份的非分之想,只會讓人覺得不知好歹,是不是?”
武三思又被李旦氣得不輕,忘記身份、不知好歹的人,明裡是說李旦府邸裡的那個宮女,卻讓沒法不疑心是在諷刺自己。他每次都告誡自己,輕易別在言語上招惹李旦,可每每事情過了,李旦仍舊是那副對誰都嬉笑親近的模樣,又讓他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其實這位八皇子根本就沒有那個意思。
幼安聽見他說起慧安時那副滿不在乎的語氣,心裡便覺得氣惱,正好有宮婢送來給天后溫的黃酒,她便接了黃酒,徑直走進給天后備菜的小隔間。畢竟歲月不饒人,天后再怎麼心堅如鐵,也是一個不年輕的婦人了,平日又拼得太過,並不怎麼愛惜身體,漸漸地也有些小毛病找上身來,只是一直瞞著,不敢叫外人知道,只在賀錦書的反覆勸說下,近來才肯進些滋補的藥品。
小爐上的藥罐子還熱著,幼安便怔怔地盯著那一點跳動的火苗,全沒防備時,忽然覺得有人在身後站得極近。一回身,便對上了李旦含笑的雙眼。
隔間狹窄,幼安無處可退,目光轉向一邊:“殿下又想找個地方歇歇?婢子脖頸細弱,可擔不起殿下這顆尊貴的頭顱,就請殿下稍稍忍忍,日後去王妃那裡,想怎麼歇,就怎麼歇。”
她本以為這話多少會讓李旦心中不快,不想他只是極輕地笑了一聲,像是十分喜歡幼安這點彆扭的小脾氣。
“孤已經想好了,要選哪個人做正妃,但孤與她只會有名無實。慧安是想離開,還是想留在孤這裡終老,都隨她的意,至於你……”李旦上前一步,唇齒間的酒氣把幼安沉沉罩住,“孤已經決定了,總有一天會把你留在身邊。只是這一天,或許還需要等上些時日,倒也急不得。”
幼安清楚地記得,自己上一次跪在毓德殿前,嗅到他的酒氣時,他也曾經故意誤導眾人,自己與他關係親密非常,可是緊接著,便有聽命於他的侍衛來汙衊自己。
李旦扭過她的下巴,稍稍俯下身,湊得極近發問:“你怎麼不問問孤,準備選那個人做正妃?”
幼安被迫仰起臉,這個姿勢讓她更加氣憤:“婢子不認為,這個答案跟我有什麼關係。”
李旦手上稍稍加了點力:“現在沒有,以後會有的。你是母后身邊的秉筆女官,無論如何,母后不會輕易放你離宮婚嫁,孤不會承諾孤做不到的東西,但孤的心意,希望你能曉得。”
他把頭低下來,緩緩靠近,像極了要吻上她的唇。幼安一面低頭躲閃,一面閉上了雙眼。可片刻之後,卻並沒有什麼觸感傳來。
李旦戲謔的聲音傳過來:“你看,雖然你嘴硬得很,可你心裡並不抗拒孤。”
幼安這才知道自己被他戲弄了,正要睜眼反駁,落入眼中的,卻是他如夜空中最亮的兩顆星斗般的眼睛,緊接著,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李旦已經重重地咬住了她的唇。
唇齒相接時,她聽見李旦含混不清的話語聲:“孤已經等了你很久,也不在乎多等些時日。”
幼安返回天后身側時,腦海裡仍舊是昏昏沉沉的,她反覆告誡自己,那些不過是李旦用來迷惑人的假象而已,卻控制不了自己臉頰發熱。
宴席之上,討論得熱火朝天的話題,竟然還是兩位皇子的婚事。
幼安剛一站定,便聽見李顯氣急敗壞的聲音:“……什麼生辰術數,要我看都是無稽之談,玄機玲瓏塔反正已經毀了,總不能這塔永遠不能復原,我和八弟就永遠不能娶正妃吧。”
武三思不知何時已經起身,站在他身邊勸慰:“太子殿下也別惱嘛,方才的話並不是這個意思,既然有這麼個說法流傳下來,總歸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前後已經有三任太子沒能長久,說不定真跟這件事有關係呢。只要選了對的人,早日生下皇孫,說不定這太子的位置也就穩妥無憂了。”
他的意思倒是很直接,如果生下的皇孫是日後註定要登上帝位的人,那麼皇孫之父的太子之位,自然也就坐得穩了。
幼安不動聲色地給天后面前的白玉瓷杯裡添上溫熱的黃酒,悄悄抬眼去看天后的臉色。跟著天后的時日久了,幼安對天后的想法已經很熟悉。對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天后一向有個很奇怪的習慣,信好的,不信壞的。所以天后對那些上蒼示警之類的說法不屑一顧,仍舊我行我素,可對祥瑞、吉兆之類的東西卻喜歡得很。
李顯的話,已經讓天后很不快,可天后卻沒說什麼,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幼安此時已經可以肯定,武三思之前讓武嬌嬌帶著仿製的玲瓏小環進宮,就是為了提醒天后,還有玄機玲瓏塔這個預言在。可是武氏之中,並沒有合適的女兒可以嫁給兩位皇子作正妃,要麼年齡太不合適,要麼是生母實在上不了檯面,武三思這麼費勁周折地重新提起玄機玲瓏塔中的秘密,究竟是為了什麼?
不想天后拈起酒杯時,隨口便向幼安發問:“你覺得呢,誰的話比較有道理?”
幼安趕忙收斂心神,仔細斟酌著回答:“道理自然是各有各的道理,不過,如今太子初立,年紀也合宜,若是始終沒有正妃,難免惹人猜疑。玄機玲瓏塔已經毀壞了,太子殿下總不能為了等著看這個結果,一直不婚娶,倒不如先解決了眼下的問題再說。畢竟,太子也並非一生只能迎娶一位正妃,萬一將來有命格更合適的女子,再娶來就是了。”
天后把酒杯湊近唇邊,淺淺地嚐了一口,不再說話了。幼安這話,其實說的很有些大逆不道,可天后向來就不是一個拘泥於小節的人,她這樣說,反而很對天后的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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