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桌面上的拍賣人,正要反唇相譏,忽然被同伴一把拉住。那個帶斗笠的客人,時常來不說,並且出手闊綽,顯見得並不是普通富商那麼簡單。

那個拍賣人壓下心中不快,一雙狼似的眼睛轉了又轉,反手抽出身側的腰刀,照著幼安胸口處的扣子便削過去。幼安想要朝後躲閃,可是手腳都被牢牢捆住,根本動彈不得,她索性朝前撲倒,低頭正撞在那人腰間最軟的一處,那人後退幾步,險些跌下桌去。

人群裡又是一陣鬨笑聲,這下子興趣倒是全給調動起來了,連角落裡原本還在搖骰子的幾桌人,都停了手站起來看熱鬧。送到黑市裡來拍賣的女孩子,不是拐來的、就是搶來的,想要掙扎反抗的,也不是沒有,只是從來沒有人能成功罷了。那些人當然也沒覺得這麼一個纖瘦的女孩子,能有什麼鬧翻天的本事,不過是當一場貓鼠之戲看看罷了。

有人接二連三地吹了幾聲口哨,那個拍賣人露出一臉獰笑,扯過幼安的頭髮,就把她的頭硬往自己胯下摁去。幼安心裡知道不好,這些人只要逮住一個敢反抗的,就會往死裡整,好嚇住其他的女孩子,正以為再沒辦法可想時,那個拍賣人忽然“嘶”了一聲,鬆開了手。兩顆滾圓的核桃,落在幼安腳下。

人群之中,站在那位神秘客人身邊的胡人隨從又開了口:“嚇嚇就得了,別弄壞了,我家主人說不定會買呢。”

幼安心頭一動,要是有人肯買下自己也是好的,只要能離開這裡,她總可以慢慢再想辦法逃離。

一旁的拍賣人揉著被砸得痠疼的手腕,既不想得罪了常來的大主顧,又不想平白放過這個敢挑釁的女孩子,一時便沒說話。幼安雖然聽不懂他那些嘰裡咕嚕的胡語,卻從他臉上神色變化,把他的心思猜了個大概。幾乎是想都沒想,幼安便直接附身趴到在地,做出一副怕得不行的樣子。

這個姿勢,丟臉是丟臉了一點,總比丟了命好些。

有人笑著用胡語說了句什麼,幼安聽不懂,餘光卻看見那個拍賣人也笑了起來,接著便開始叫起價碼來。

因為鬧了這麼一場,對幼安感興趣的人反倒多起來了,五個金幣已經不算便宜,可價碼還是一點點加了上去。等到終於不再有人繼續加價時,那個阻攔了拍賣人為難幼安的客人,才終於開口,他豎起兩根手指,用漢話說了一句:“加一份免驗通關的文書。”

昏黑的室內一片譁然,那位客人身邊的隨從,又用胡語重複了一遍,那些人才終於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二十個金幣已經是天價,免驗通關的文書,更是千金難求。即使只是尋常商隊使用,可以省去沿途所需繳納的賦稅,已經是一筆極大的收益。而這些常來黑市的人,多半身上都曾經有過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有了這張文書,便等於有了一次逃命的機會。

再沒有人出得起比這更昂貴的價碼,拍賣人跟自己的同伴低聲交談了幾句,抓起幼安的衣領朝前一推,把她直接從桌面上推了下去。

幼安正落在那個神秘客人的身前,被他張開雙臂牢牢抱住。幼安聞到他領口間乾淨冷冽的氣味,與周遭的汙濁格格不入,正奇怪這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冷不防已經被他抱起來直接甩在肩頭,撥開人群走了出去。

房門一開一合,把重新響起的搖骰聲、酒壺碰撞聲隔絕在身後。房間之外竟然是一條更加幽暗的通道,兩面的牆壁上點著嵌在牆上的火把。

那人沿著彎彎曲曲的通道一直向前,拐進了右手邊一件屋子,室內雖然狹小,陳設倒是乾淨別緻。看得出來,佈置房間的人很想按照大唐的風格來準備,可選擇的東西,只是胡人眼中的唐風,看上去反倒有些怪異感。

幼安被直接甩在寬大的床榻上,身下的床板發出“嘎吱”聲響。那人手腳利落地除去外袍,提腳一踢便合攏了房門,連隨從都留在門外,只是頭上仍舊扣著那個斗笠,幼安還是看不到他的面容。

那人從靴筒裡抽出一柄鋒利的匕首,在幼安身上來來回回地比劃,口中唸唸有詞:“花了這麼大的價錢買回來,該怎麼用才好呢?是挖你的肝下酒,還是取你的眼睛,做個藥引。聽說少女的面板剝下來,做成扇面也是極好的。”

幼安聽得背上躥起一層涼意,雖然盡力鎮定,還是控制不住聲音裡有點發抖:“這麼……這麼大價錢買下的東西,只用一處太浪費了吧。您要是還沒想好用哪裡,不如先把我收起來,日後好好規劃一下,總得把我效用發揮到最大不是。”

那人繃不住“嗤”地笑了一聲,就是這一聲,讓幼安聽出了些熟悉的聲調。她聽過的譏笑,幾乎全都來自於李旦,這譏笑聲跟李旦實在是太像了。

那人又說話了:“倒是也不用怎麼規劃,先挖出來,用藥酒泡上,反正也不會腐壞,等回頭要用的時候,再取出來用也是一樣的。”

幼安聽見這句話,顧不上辨認那聲音究竟是不是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