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多心思只是一瞬,未敢分神的李歲寧手中長槍呼嘯,側刺而去,險些觸及阿史那提烈的面具。

這一槍乃是試探。

果不其然,險些被除去面具的阿史那提烈,周身暴戾之氣陡然暴漲,眸底一片森寒。

崇月死了,但留給他的毀傷還在,毀去的面容,錯失的王位,少年時的挫傷,一輩子都不可能被消除。

且崇月雖死,卻非死在他的手中,更何況崇月的死讓北狄大敗一場,雖死卻讓他內心的怨恨不減反增。

那怨恨如同腐爛的膿瘡,經年累月地腐蝕著他身體每一個角落。

今日他終於又見到了一位盛人公主,且令他「驚喜」的是,這位公主竟與崇月很有幾分相似!

刀風凜冽逼人,直襲李歲寧之際,一柄長槊出現,「當」地一聲重重擋開了阿史那提烈的長刀。

「別想傷殿下!」

本被勒令呆在後方的阿點不知何時衝了出來,此際手中長槊揮舞,眉頭緊鎖神情堅定鄭重,向阿史那提烈還擊而去。

阿點武藝超群,力氣驚人,但他機敏不夠,適宜在大軍中蠻戰,或以武力碾壓對方,卻不足以單獨應付心思多變的強敵。

偏他很能察覺到哪些人是最危險的,如同一種天生的嗅覺,譬如眼前的阿史那提烈,便帶給他極危險的氣味。

但這個直覺未讓阿點退卻,他護李歲寧心切,幾乎是不管不顧地迎戰上去,想要替李歲寧阻擋危險。

混戰中,李歲寧轉瞬間便被其他北狄士兵圍纏住,只得拼力撕出血路,想將阿點帶回身後。

鮮血飛濺,阿點的兵器長槊脫手飛出,人也往後仰去。

殺得滿身是血的李歲寧衝開阻礙,猛地飛馳上前,藉著馬匹向前的力道,伸出一手猛地推扶住阿點後背,免於他栽落馬下,同時揮出長槍,刺向已然逼近的阿史那提烈。

阿史那提烈避也未避,馬匹被勒得揚蹄,他猛然揮刀斬斷槍頭,馬蹄落下時,他已再次攻近。

李歲寧拔劍應對間,側方有刀逼近,臂膀受傷的阿點顧不得許多,驅馬重重撞向那人馬匹,待那人身形偏離時,他飛撲上前奪刀,二人一同滾落馬下。

阿點將刀送入對方胸膛,馬蹄急亂踏來,榴火自後方衝出,嘶鳴一聲,阿點抓住榴火,翻身上馬,忍著傷痛,用左臂揮刀,又浴血斬殺幾名試圖向李歲寧圍來的北狄軍。

李歲寧幾番與阿史那提烈近戰,身上幾處負傷,手中曜日與對方長刀相擊,她每每只能勉力支撐片刻,繼而設法卸其力,避其刀。

但她凡有片刻佔據主動,必然會主動出擊。

「明知不敵,還敢迎殺!」阿史那提烈眼中被鮮血染出火焰,他似被面前女子激怒,又似有些莫名興奮,氣血翻騰,殺意更濃。

李歲寧依舊未退。

她且不敵,她若退,她身後將士便只有白白去做刀下亡魂。

況且,退了還怎麼試?

是個人都有弱點,只是強者往往將弱點縮藏到最小,戰場上的知己知彼,歷來是用血試出來的!

「你在試我……」阿史那提烈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目的,刀劍相逼間,看著那雙相

似的眼睛,他眼中是冰冷的諷刺:「很不錯,可惜你沒有再一次與我交手的機會了!」

另一端追擊的人馬將至,她根本沒有退路,待前後夾擊,她和她的人今日全部都要葬身於此。

他承認這支盛軍有些本領,但此處是他們汗國人的戰場領土,沒有盛人能從此處活著離開!

知曉雙方戰力懸殊的李歲寧,本也該接受葬身於此的結果——若此處不是山間的話。

先前見斥候未歸,李歲寧已有了判斷。

她在阿史那提烈大軍的探查之下週旋多日,至此,心知已避無可避。

避不得,就只能被迫迎戰。

而阿史那提烈不知道的是,在雙方的這場風雪追逐之戰中,不單有探查,亦有反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