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於血洗鎮壓各處,那是明後名不正言不順的做法,不適合他這個李家人。

見李隱親自前來,喬央忙讓人擺茶招待。

三人相坐吃茶,駱觀臨少有言語,李隱感佩喬祭酒的苦心以及這些時日的不易,喬祭酒道了句不敢當,起身向李隱施禮:“倒是下官,要代國子監內眾監生多謝王爺收攏京畿大局!”

李隱隨之起身,扶起喬祭酒的手臂。

雙方無人談論立場,也無人提及常歲寧或李歲寧,只談京師局勢和卞春梁之亂帶來的諸多亂象餘弊。

金陽將斜之際,李隱告辭而去,喬央親自將人送出國子監。

見李隱一行人馬走遠,清瘦了許多的喬央才帶著書童轉身往回走。

談話時榮王說到是從大雲寺過來的……

喬央在心底悄然鬆了口氣。

早在數月前,孟列借暗樁向他傳信,讓他在榮王入京之前,務必設法毀去天女塔中白玉塑像。

孟列未曾細言,但喬央猜得到,必然是與自家殿下復生之事有關……

於是他借家中父輩在欽天監中任職的學生之口傳開了天女塔中藏有國運風水之說,讓卞春梁來動手是最好的選擇,合情合理,不會引起榮王懷疑。

從榮王的態度中可以看得出,對方尚不知歲寧便是殿下……不知道才是最好,知道了怕是要原地發瘋的,哪裡還能維持住此時這體面要臉的君子模樣?

而話又說回來,這種離奇之事,尋常誰又能想得到呢?

喬央望向北方,眼底有嘆息有憂慮,縱然是到了此時,他時常仍覺不切實際,彷彿這一切只是場臆想出來的夢,為苦難蒼生而織出來的夢。

察覺到自家祭酒大人憂國憂民的心情,那書童勸慰道:“祭酒,難得閒暇,咱們去釣魚吧?您許久不曾釣魚了!”

喬央轉頭瞪向他。

書童以為失言,縮起脖子。

下一刻,卻見喬央笑起來,佯怒之色散去:“好提議,走吧,速去!”

書童鬆口氣,笑著跟上快步而去的喬央。

秋風起,魚兒肥,菊香滿鼻。

京師榮王府內,栽種著的各色秋菊也在風中綻放,迎接著久未歸來的主人。

即便有官員委婉提議李隱可留住宮中處理各方事務,但李隱未曾應允,依舊住回了昔日的府邸。

李錄自然也回到了王府中,馬婉被他讓人單獨安置在一座偏僻的小院內。

此刻,這座小院中不時傳出女子淒厲的嘶叫聲。

女子嘶喊聲停下時,換作了穩婆的驚叫聲。

不多時,那穩婆連滾帶爬地出來,也不及去擦拭手上的血汙,顫著聲音,向院中系披風而立的清潤青年跪下請罪。

馬婉生產了,誕下的嬰兒卻沒有聲息。

那是一個極其瘦弱的死嬰。

李錄仍去看了,以蒼白的手指輕撫過,嘴角泛起一絲諷刺的笑,聲音很低很慢地道:“果然……還真是像我啊。”

像他一樣死氣沉沉,不足以在這世間活下來。

李錄沒有溫度的目光流連在那個孩子身上,一旁的侍女嚇得面白如紙,抖若篩糠。

“不必告知父王。”李錄終於開口和她說話:“父王正值大喜之際,怎能聽聞這等晦氣之事。”

李錄說著,看向屋外,彷彿看到了前院權貴官員往來的熱鬧景象,分明離得這樣近,他卻身處陰冷地獄。

侍女將那個孩子抱離,滿身是血的馬婉突然撲下床來。

她瘦到只剩下了一把骨頭,眼窩凹陷著,其內鑲嵌著的眼睛裡,現出了瘋癲之色,聲音也逐漸尖利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