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5 死人和瘋子(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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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隱踏過塔院之外青石地磚上被落葉半覆去的圖騰,道:“京師已被收復,該迎天子歸京了。”
“先生,這是繞不開的一步。”李隱緩行間,與不曾接話的駱觀臨道:“況且她是阿效的生母,單憑此,本王也該給她一個體面。”
駱觀臨聞言,便也不再反對,只冷笑著道:“這妖后在太原雖然也只是個傀儡,但她既選擇扶持那常歲寧為太女,可見是要執意與王爺為敵。即便王爺使人體面相迎,她只怕也未必願意返京。”
“本王只需做自己該做之事,至於她要如何選擇,便是她的自身造化了。”李隱:“到底她也該清楚,太原城應當保不了她多久了。”
駱觀臨:“王爺此言是指……”
“先生大約還不知道,常歲寧此時人已不在北境戰場了。”李隱道:“她去了北狄。”
駱觀臨眼底微震。
李隱:“據探子回稟,自其動身之後,便再無訊息傳回……北漠即將迎來寒冬,到時即便只是率軍遊蕩,也是生死難料的。”
他的語氣裡並無半分幸災樂禍,反而帶一些憂慮。
駱觀臨慢慢皺起眉:“孤身率軍入北狄,十之八九要有去無回,此女竟然狂妄衝動到了這般地步……”
李隱卻是搖頭,幾不可察地嘆息一聲:“她能有這樣的膽魄與擔當,本王卻是很難不對其生出敬佩感懷之心了……”
“她此一去,在本王心中,甚至已足以抵消她混淆我李氏血脈之過。”
李隱眼底的欣賞感慨並非作假。
他的確很欣賞這樣的人。
上天也該讓這樣的人遂願,想做英雄的人,便該成全她,讓她如願成為叫人銘記百年的英雄……到那時,他也會銘記於心的。
但英雄事蹟不能只在英雄身死之後才遲遲昭告世人——
李隱道:“如此英勇仁德之舉,當告天下人知之。”
秋風掃過足下落葉,駱觀臨的視線隨落葉飄起,轉瞬復又砸下,再開口時,聲音冰涼如常:“只是如此一來,倒叫她享了這美名。”
李隱語調如風般和煦:“先生,這是她應得的。”
美名只對活著的人有用。
論起美名,誰能越得過阿效去,可結果又如何。
此刻當讓天下人知道那位皇太女回不來了,回不來的人,又要如何去效忠?
他早就說過,為人主公者,安穩活著才是最要緊的本分。
可惜總有人不甘只做人主公,還想做救世的神。
不過,這世間的確需要有這樣的人來救,大約是萬物恆常,對錯善惡,生死去留自有秩序,眾生且就這樣各司其職,倒也很好。
她且去做這英勇救世的神明,他只做一個庸俗治世的凡人即可。
神明不屬於人間,凡世唯容得下凡人,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出了大雲寺,李隱上馬,道:“先生隨我去一趟國子監吧。”
“據聞卞春梁破城之日,喬祭酒選擇主動留在了京師,與眾監生共進退,護下了不知多少學子,師德大義實令人感佩……”李隱緩緩驅馬,眼神敬佩:“本王未入城前便在想,待入京後定要親自前去拜訪。”
他之後必然要選拔人才,而國子監內的監生經此一事後,此時無不對喬央這位祭酒敬慕聽從。
“喬祭酒的人品德行固然無可挑剔……”駱觀臨道:“但此人與常家往來甚密,又曾將那常歲寧收作學生,為此在登泰樓中大擺宴席,無人不知。”
“那已是許久前的事了,彼時常歲寧不過尋常閨中女郎,喬祭酒又怎能料到之後的事。”李隱含笑道:“況且祭酒之所以與常家往來,歸根結底不過是因從前同在阿效手下共事的交情而已。”
他一襲寶藍廣袖長袍,坐在馬上,語氣豁達疏朗:“而本王也是阿效的王叔,並非外人。”
“王爺豁達,卻也需要多加提防……”駱觀臨道:“不妨待見罷之後,加以試探其態度,再下定論不遲。”
李隱含笑好脾氣地點頭:“先生歷來思慮周全,本王都聽先生的。”
他自然不可能盡信喬央,無論喬央是何態度,對他而言這甚至沒什麼好試探的。
只是他初至京師,免不了要先安撫收攏人心,至於之後……一朝天子一朝臣,時間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