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蘭鶯甚至覺得相爺瘋了,女郎拿什麼來刺殺榮王?

但見女郎不語的神態,蘭鶯忽然明白,相爺這分明是在變相逼迫女郎送死自絕!

彼時蘭鶯氣得哭了出聲,相爺怎能如此?

因為女郎的存在成為了女帝和天子之間的隔閡?相爺便要讓女郎用刺殺榮王的舉動來替馬家表忠心?或者說,相爺想要徹底切斷與榮王府之間的牽扯,不讓天子為難,不留後患,而這落刀之處便要斬斷女郎的性命是嗎?

女郎絕望之際,想過要遵從相爺的交待,可她們尚未尋到機會見到榮王,京師便發生了鉅變,女帝逃往洛陽……

局面的突變,讓女郎未曾得以走到那一步,但蘭鶯想到馬相那一封信,心中仍有怨懟。

察覺到蘭鶯的情緒,馬婉搖了頭,聲音很慢地道:“蘭鶯,此事不怪祖父。”

“嫁入榮王府,非是祖父逼迫,祖父一早便與我言明瞭利害,是我堅持要嫁,並對祖父隱瞞了私心……”

她那時太過天真,在閨閣中有了一席之地,自認讀過些書,便自以為是地幻想著兩全之法,無知地輕視了政治的險惡程度。

現下想來,淪為一件政治犧牲品,在她跪下求祖父讓她嫁給李錄那時起,便是她逃不掉的命運了。

既是自己做下的選擇,一切後果理應她自己承擔。

而她如今只想知道,那個她執意要嫁的人,究竟是不是從一開始便騙了她,從始至終都只是在利用她——

“女郎,我們不管那些爭鬥……”蘭鶯態度堅定目的明確:“我們離開,離得遠遠的!”

她和其他人不同,她只有一個想法,那便是讓女郎活下去。

女郎救過她的命,讓她讀書教她認字使她明理,對她的恩情比天大,相爺忠於天子,而她只忠於她家女郎。

“好,我們離開……”馬婉向蘭鶯勉強一笑,讓蘭鶯去收拾東西,並特意交待將榮王妃留下的那隻金鎖一併帶上。

蘭鶯退下之後,馬婉忽然又忍不住乾嘔起來。

這時外間傳來行禮的聲音,近來在外忙碌的李錄回來了。

馬婉強壓住嘔意,忙拿帕子擦拭嘴角,整理形容起身。

但李錄還是看出了她的異樣,上前扶過她的手,關切問:“婉兒可是病了?”

說著,留意到馬婉過於消瘦的手腕,神情微變,轉頭便讓人去請醫士。

“不必!”馬婉連忙阻止。

李錄看向她:“婉兒……”

“蘭鶯已經抓過了藥……”馬婉儘量鎮定地道:“我只是太過擔心祖父他們……”

李錄留意到她眼尾微紅,似是哭過。

馬婉反握住李錄的手,順勢往下延伸話題:“我有一事想與世子商議,盼世子能夠答應。”

“我想隨世子一同去京師……”馬婉的眼睛更紅了些,消瘦的面龐沒了往日的精緻沉穩,看起來無助可憐,如同即將溺水之人:“世子,我不想一個人留在益州。”

察覺到妻子的無助依賴,李錄抬手將她半擁入懷中。

“我本擔心行軍奔波,會叫你受苦,所以才想著讓你留在益州等候。”他聲音溫柔親密,極盡尊重保護:“但婉兒既然不願,那便與我一同。”

聽得如此口吻,馬婉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多想這一切是真的,哪怕她在這場政治爭鬥中註定無法全身而退,但至少她付出的真心不是一場笑話,那她便不悔……

“只是軍務繁多,我只怕無法時時陪在你身側,你自己要照料好自己。”李錄低聲寬慰道:“還有,你要記著我說過的話,無論如何,我都會盡全力保下馬家……”

他輕輕拍撫著妻子的肩頭,對她說:“婉兒,別怕,有我在。”

馬婉如置身迷霧之中,眼淚墜落,啞著聲音應了個“好”字。

既疑心已起,真真假假,此去京師,且觀他是何作為,便該有分曉了。

若是假的,那她與他之間,便也該有一場了結。

室外夜色深濃,風過無聲,室內李錄依舊柔聲寬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