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陳氏再問,那校尉緊接著道:“但夫人放心——”

陳氏懸著的心剛往下落了落,只聽他道:“常節使已經替刺史報仇雪恨了!”

“……”陳氏那顆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彷彿沉到了腳底板,她身形一晃,險些昏過去。

“母親!”胡粼的長女胡寶桐趕忙將母親扶住。

胡粼十歲出頭的兒子已經要哭了:“那我父親他此時……”

他剛要問一句“屍身在何處”,只聽那校尉緊忙道:“刺史傷勢太重,不宜挪動,醫士還在為其醫治!”

陳氏眼皮一顫,看向那校尉,嘴唇動了動,一口氣險些沒上來。

這人說話……雖說是不曾掐頭去尾,他卻也不能只講頭尾啊!

但見此人傷得也是不輕,又剛打完這樣一場仗,腦子必然也是亂哄哄的,陳氏便也不多言,待問清了胡粼被安置在何處治傷之後,立即帶著兒女們趕了過去。

急趕著來到城中安置傷兵處,陳氏先見到了常歲寧。

陳氏二話不說,先帶著兒女們跪了下去,行了個大禮。

“今日若非常節使及時趕到,汴州與妾身夫君的安危皆不可能保得住……”陳氏含淚叩首道:“常節使大恩,汴州上下沒齒難忘!”

常歲寧將其扶起。

陳氏的眼淚擦了又落,又讓每個兒女單獨向常歲寧道謝。

胡家小七也眼淚汪汪地磕頭,抬起頭時,隔著眼中包著的大淚珠看向那玄袍銀甲之人,只覺其周身都泛著光華,叫她心生敬畏,雖然她此刻尚不懂得何為敬畏。

陳氏拉著兒女們與常歲寧道謝罷,又與常歲寧說起話來。

跟來的侍女看得有些心焦,不是看郎主來了嗎……怎覺得夫人一見著常節使,便將郎主忘得一乾二淨了似得?

陳氏足足和常歲寧說了一刻鐘的話,這且是她考慮到不可太過佔用常節使的時間,努力壓縮之後的結果。

在一名士兵的引路下,陳氏很快見到了胡粼。

胡粼到底是汴州刺史,此刻被單獨安置在一間房中,身邊有兩名僕從守著。

不大的房中充斥著血腥氣和藥味。

胡粼身上的傷已被處理完畢,人昏迷過一場,此時勉強轉醒過來,躺在榻上動彈不得。

來的路上陳氏已聽醫士說過,因救治及時,胡粼已脫離了性命危險。

兩名僕從退出去後,陳氏看著渾身上下被包紮了不下數十處的丈夫,身上竟無一處完好,不禁在床邊含淚呆立了好一會兒。

片刻,她轉過頭去,啞聲對侍女吩咐道:“讓寶桐帶著小七他們等在外頭,別進來了……省得被嚇著。”

侍女輕聲應下,退了出去。

“為夫這醜模樣,嚇著夫人了吧……”胡粼聲音虛弱地開口。

陳氏看過去,含著淚一笑:“醜倒是不醜,比你以往還要俊些……如此英雄人物,哪有不俊的?”

胡粼的嘴角艱難地動了一下,似是想笑,卻又做不出太鮮明的表情。

陳氏在床邊坐下,輕握住胡粼一隻手。

胡粼緩慢地發聲,說著:“常節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