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道目光掃視而來,兩名內侍中的一人兩股顫顫,幾乎被嚇得三魂七魄離體,口齒不清道:“殺……殺人了……”

另一名年長些的內侍猛地拽著他跪了下去。

“奴等並不知密旨內容……”那名年長些的內侍伏低身形,顫聲道:“想來……想來是有……假傳的可能!”

此內侍雖強自鎮定,但聲音裡也帶上了恐懼到極致的哭意。

餘光看到那藍袍內侍死不瞑目的面孔,他顫顫閉上眼睛,咬緊了牙關——他早就覺得這位為首的公公太過張狂了!

此人仗著與司宮臺掌事的關係,平日裡在宮中作威作福慣了,又認定了宮中就該是這天下最尊貴之處……乍一出宮,便露出不知死活的猖獗來!

但這裡是江都啊!

是什麼讓他覺得憑藉戰功立足的淮南道常歲寧會是個喜歡看人臉色的善茬?

她是連夜從軍中騎馬趕回來的,難免有些疲乏。而在回城之前,一切都已安排就緒,此刻不必她再去親自忙活,正好在此處放鬆歇息片刻。

殿下常拔劍,但今日拔劍,斬下的並不只是那內侍的頸骨,更斬斷了那試圖綁縛殿下的傀儡絲線。

她拿平靜的聲音自顧說道:“洛陽之變,我亦有耳聞——”

“大人具體想要哪一種?”無絕詢問起常歲寧的要求,頗具量身定做的待遇:“貴重些的?”

那名年輕的內侍也趕忙叩首,連聲道“是”,並拿顫啞的聲音道:“常節使目光如炬……”

年長的內侍聽得頭皮發麻戰慄,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此時不過是她一句話的事,只看她需要與否了!

無絕將天鏡擠到一旁,自己先湊上前去,問:“大人親至,可是有要事交待?”

“對了,還有宣州。”常歲寧停下腳下,回頭笑道:“阿爹也記得代我多加關照著。”

常歲寧不知他是卜到了什麼,還是將近來刺史府的動靜看在眼裡,笑著“嗯”了一聲,依舊靠在藤椅內,道:“所以特意來找二位為我卜一卜。”

康芷翻了個白眼,將衣角從他手中拽出來,隨手點了兩個人進來:“將屍體帶下去!”

只聽“噌”地一聲響,那青袍女子手中長劍歸鞘,同樣利落的聲音伴隨著響起:“勞二位回京轉達聖上,我此行必將洛陽安然取回,請朝中放心。”

他便知道,這老貨欲與他爭寵之心不死!

而天鏡接下來的一句話,更坐實了無絕的疑心:“不如你我各給出一生辰八字,交由大人挑選,如何?”

“中看還不夠嗎……”顧二郎雖哭但不忘捍衛自己的美色事實:“這世上如我這般中看者,試問又有幾個?”

“高興到話都說不出來了?”常歲寧笑道:“倒還未見你這樣過。”

磕頭間,他自恍惚的視線中看到,那青袍女子手中提著劍,一滴血珠從劍尖滴落。

“我迎待活人自是在行……”顧二郎快哭了:“可如今這是死的呀!”

她頗有種蝨子多了不愁癢的樂觀。

常歲寧直接去尋了二人,待她到時,只見院中一叢泛黃的修竹旁,鋪了一張草蓆,席上置棋盤,無絕正與天鏡盤坐對弈,無絕嘴裡罵罵咧咧不知在嘟囔些什麼。

常歲寧口中兩位仙師,指得自然是無絕和天鏡。

姚冉一臉信服地道:“分明是旨意有假,何來抗旨之說?”

常歲寧:“我不為卜戰事勝負。”

那兩名內侍儼然已經不敢發出一點動靜,一顆心如同墜入萬丈寒淵之中——以遵旨之名行抗旨之舉,這分明是反了……反了!

而於他們而言,不幸中的萬幸大概是面前之人無意對他們大開殺戒。

無絕說著,爬坐起身,跑去取自己的傢伙什去了。

他直言道:“大人乃方外來者,凡大人參與之事,走向皆是未知。”

對上那雙笑眼,常闊輕咳一聲,儘量正色點頭:“只管放心……”

常歲寧出了前堂後,一路往外書房的方向而去。

王嶽壓低聲音道:“……大人這是抗旨了?!”